《長安秋望·趙嘏》原文與賞析
趙嘏
云物凄清拂曙流,漢家宮闕動高秋。
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
紫艷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
鱸魚正美不歸去,空戴南冠學楚囚。
趙嘏,字承祜,山陽(今江蘇省淮安縣)人。唐武宗會昌二年(842)登進士第。做過渭南(今陜西省渭南縣)縣尉。著有《渭南集》三卷,編年詩二卷,他的詩很少觸及重大社會問題,多是反映個人的生活情趣,但寫得情景交融,頗具興味。《長安秋望》頗能代表他的風格。
《長安秋望》一名《長安秋夕》,又叫《長安晚秋》。這首詩展現了秋天的風光,并寄寓著一種蕭殺而傷感的情懷,頗有官怨怒氣。
首聯即點題。大意是說,秋天早晨的云霧帶著凄清寒意,拂曉的光亮在漸漸地延伸;唐王朝巍然聳立的雄偉的長安宮殿,似乎觸動了高高的秋空。“云物凄清”點明秋天,“漢家宮闕”指長安。“動高秋”,唯有“望”才能見之。在這里,詩人給讀者描繪了一幅秋高凄清、都城雄偉的生動景象。
頷聯寫得極妙。這兩句,仿佛使讀者看見拂曉時候天空稀疏的殘星和飛越關塞的大雁,又看見詩人正倚高樓聽長笛的孤寂的身影。這兩句的殘星、大雁都是因“望”而得,是描寫有形的物,是實寫;“長笛一聲”是無形之物,是憑借“人倚樓”而表現的,它給讀者的感覺也是實在的。詩人是在景中寫自己,寫自己的寂寞愁悶,情景交融。前人稱趙嘏的詩富有文彩,多興味。而詩人尤以七律著稱。據《唐詩紀事》卷五十六記載,杜牧特別欣賞這首詩的“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的佳句,并由此而稱他為“趙倚樓”。
頸聯仍是“望”中之景物:籬邊半開的菊花寂靜無聲,水邊開放著的蓮花凋謝了,花瓣紛紛墜落,使人感到寂寞愁悶。這聯對仗工整。菊花、紅蓮本是無情之物,詩人運用擬人手法,將菊花和紅蓮人格化了。籬菊的寂靜之感,乃是詩人自己身居異鄉為官而感到寂寞;紅蓮的愁悶,乃是詩人自己愁悶而假紅蓮述之。
這首詩的頷頸二聯,景中含情,由景知情,景藏情中,賞景味情。明人胡應麟說:“作詩不過情景二端”(《詩藪》內編卷四)。而清人李漁說:“情為主,景為客”(《窺詞管見》)。近人王國維則進一步說:“昔人論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詞家多以景寓情”(《人間詞話》)。這些關于情景主客體的論述都是十分精辟的。趙嘏的這首詩,從詩題看,詩人并非單純地在賞秋,而是借秋天的景物來抒發自己異鄉異客之情。首、頷、頸三聯,無不是借景抒情、情景交融。這些景與情的描寫,都是為末聯服務的。詩人懷著滿腹牢騷,認為自己竟不能象張翰那樣,辭官歸里,卻要學著楚囚那樣,羈留他鄉,這是多么的難堪。詩人的這種情緒,是封建時代仕途失意之人常有的一種思鄉病。這聯,詩人連用兩則典故。“鱸魚正美”:據《世說新語·識鑒篇》記載,晉時吳郡(今江蘇蘇州市)張翰在洛陽做官,有一次見秋風吹起來了,于是想起家鄉鱸魚莼羹正是味美的時候,便棄官而歸。詩人引用這一典故,流露出思念鄉里的深切感情。“南冠”,即指囚犯,《左傳.成公九年》:“晉侯觀于軍府,見鐘儀,問之曰: ‘南冠而縶者誰也?’有司對曰:‘鄭人有獻楚囚也’。”后世遂以“南冠”稱“囚犯”。詩人借用這一典故,表現出自己異鄉為官、身不由己、小得歸去、倍受拘箝的悲怨情緒,是為官怨恨之情的大膽流露。
這首詩寓情于景物描寫之中,情景交融,如水似乳。金圣嘆認為:詩人“一望云物者,寫是何時候也;二望宮闕者,寫成何進退也;三望橫雁者,寫有何書信宣示家人也;四劈面便以自己倚樓接之者,言時候則已如此,進退則方如彼,書信則殊無可宣示我家人也”(《金圣嘆選批唐詩》)。分析得很有道理。此外,詩人在末聯迭用典故,以典明情,含蓄深沉,意境深遠,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