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礪·鄭思肖》原文與賞析
鄭思肖
愁里高歌《梁父吟》,猶如金玉戛商音。
十年勾踐亡吳計,七日包胥哭楚心。
愁送新鴻哀破國,晝行饑虎嚙空林。
胸中有誓深如海,肯使神州竟陸沉。
此首是鄭思肖寫于亡國以后,詩人發出莊嚴的誓言。二礪,一礪即砥石磨刀用,二礪即磨煉志氣。在元人以血腥屠殺占領全國后,作者以這物質與精神的二礪作詩題,是有極大膽識和勇氣的。
首聯寫在無窮憂怨中慷慨悲歌。《梁父吟》是古樂曲名,《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這種樂府楚調,原為出殯的挽歌。梁父,山名,在泰山下,死者聚葬的地方。今所傳古辭,寫齊相晏嬰以二桃殺三士之事,是一首極悲憤的歌。傳為諸葛亮所作。諸葛亮“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沾巾”。鄭思肖高唱《梁父吟》是排遣憂憤,并表示學習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和六出祁山、矢志北伐的決心。由于發自內心,唱得很有感情,十分悲壯,就象銅制樂器、玉制樂器合奏出的商調之聲。頷聯進一步表示向復國英雄勾踐與申包胥學習。春秋時越王勾踐為吳王夫差所敗,被困于會稽(今紹興市),只得辱服稱奴。后來他用計返回越國,臥薪嘗膽,發憤圖強,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最后擊敗夫差恢復了越國。春秋楚昭王時,吳用伍子胥計伐楚,一直打到楚國的郢都(今湖北江陵縣東南),昭王匆匆逃亡,楚將亡國,大臣申包胥到秦求救,在宮廷痛哭七天七夜,秦哀公才派出救兵。昭王返國賞功,他逃而不受。作者援引典故,有心向這兩位學習赤膽忠心,但可嘆國已破滅,無法挽回。頸聯以飛禽走獸來烘托失國之悲。鴻雁回歸,可惜南宋已亡,它們看到這人世慘象發出了哀愁;饑餓的老虎大白天跑出來了,在空林中尋找食物,蒙古貴族的殘害,南方的荒涼蕭條情景可以想見。此聯既有失國之悲,更有無情揭露。尾聯情隨景生,作者被激起義忿,并發出誓言。對元朝恨之入骨,不共戴天,吐出比海深的誓言:“肯使神州竟陸沉。”怎肯讓神州永遠淪喪在蒙古貴族之手?大膽表露了自己鮮明的立場,唱出了主旋律。陸沉,陸地無水而沉的意思,這里比喻國土淪陷非由于洪水,而源于蒙古貴族入侵。
這首七律戰斗力極強,盡管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在我國歷史上起過促進作用,但他們是以摧殘漢文化、以殘酷的民族壓迫與屠殺作為統治前提的。因此在元初鄭思肖為捍衛漢民族和民族政權的正當利益而抗爭,是合理的,有價值的。他的詩代表了中原人民的心聲。事實上,后來蒙古貴族并沒有放棄民族壓迫政策,所以富有反抗傳統的人民,果真不能忍受“神州陸沉”,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向入侵者斗爭,不到一百年終于實現誓言,推翻了蒙古貴族的統治,取得了民族的解放。
這首七律,風格悲壯深沉,運用典故貼切,語言概括精煉,有藝術魅力。詩中滿溢對未來必勝的信念,給讀者以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