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流滿路

【原典】

王文正公①母弟，傲不可訓②。一日過冬至，祠家廟，列百壺于堂前，弟皆擊破之，家人惶駭。文正忽自外入，見酒流，又滿路，不可行，俱無一言，但③攝衣④步入堂。其后弟忽感悟，復為善。終亦不言。

【注釋】

①王文正公：王旦。事詳《宋史·王旦傳》列傳第四十一。母弟：同母的弟弟。②傲不可訓：狂傲而不聽勸告。③但：只是。④攝衣：提著衣襟。

【譯文】

王旦的弟弟，桀驁不馴，聽不進勸告。有一年冬至，全家人在家廟準備祭祀，在堂前擺放了許多壺酒。王旦的弟弟卻將這些酒壇一個個打碎，家人看到此景都很驚恐害怕。這時候王旦忽然從外邊回來，雖然看到酒流滿地，路不好走，但對此也沒有說一句責備的話，只是提著衣襟走進堂房。后來他弟弟忽然悔悟，轉而向善。對于弟弟，王旦自始至終都沒有指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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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龍生九子，九子不同”，王家雖然屬于鐘鳴鼎食之家，出了像王旦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才，但也生了如其弟這般的“傲不可訓”的惡少。可見家門顯貴，家教謹嚴，也不見得都能讓子弟成為“芝蘭玉樹”，所謂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王家也不例外。王旦貴為宰輔，能夠在朝堂之上縱橫捭闔，但卻不能讓其弟歸于善途。或許他之前也有過嘗試，因為訓導無果，所以就任其所為了。孔子說過“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又說“唯上智與下愚不移”，大概說的就是王旦弟弟這樣的人。對于此類兄弟，似乎也只剩下聽之任之了，何況王旦又是一位寬厚仁慈的官員。歷史上也出現過類似的著名難題。據說舜在登基之前，在家中敬老愛幼，但弟弟象卻刁蠻歹毒，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對兄長也百般陷害，唯恐他生活得好。但舜既不責難于他，也不與之沖突，而是憑著自己的聰明睿智，逃脫劫難，保存兄弟的情分。后來舜受禪之后，也未處罰弟弟，還給了他不俗的封賞。舜帝也因此獲得了孝悌的美名。即便以舜這樣的圣人，最終也沒有將弟弟感化，可見世間還真有頑固不化的人。王旦的故事，即便結尾沒有其弟向善的反轉，也足以凸顯他的好性格、好人品以及好度量。一個人身居高位，能夠在家中如此忍辱，的確非比尋常，僅此一點，就足夠讓人嘆服。最后弟弟的突然覺悟，雖然顯得突兀，但也令人信服，所謂身教重于言教，兄長最后是以自己的行動，讓弟弟走出了迷障，演成了一段人間佳話。《論語》中記錄了這樣一段話：“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的確，有些時候，無言比有言更有力量，王旦對其弟的教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