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人間詞話·論近人之詞》經典解讀
王國維《人間詞話·論近人之詞》經典解讀
論近人之詞
近人詞,如《復堂詞》之深婉,《疆村詞》之隱秀,皆在吾家半塘翁上。疆村學夢窗而情味較夢窗反勝。蓋有臨川、廬陵之高華,而濟以白石之疏越者。學人之詞,斯為極則。然古人自然神妙處,尚未夢見。
這則的意思是,近代詞人,比如譚獻的《復堂詞》的深宏婉約之處,朱孝臧的《疆村詞》中隱利閨秀之處,都在王鵬運之上。朱孝臧學習吳文英,在情味上反而比他高明,并且句子具有王安石和歐陽修的精妙,而又兼?zhèn)淞私绲目±剩瑢W習古人寫詞句子能寫到這等高妙地步,已經是到極點了。可是朱孝臧只是學習句子的寫法,自然之情感和詩歌之神韻,沒有辦法從他的詩文中領略到。
這則提到了近代的很多詩人,王國維本就處于清末時代,把近代詩人所寫之詞拿來評價一番,也是人之常情。看起來好像比較了很多詩人的風格,具體點評不過是朱孝臧的詞。
朱孝臧在近代詞人中是比較有名的,與王鵬運、況周頤和鄭文焯合稱“清季四大詞人”,這樣的封號頗有才子的意味了。
王國維最欣賞北宋之詞,他一直認為北宋的詞比南宋的詞要精妙。離開兩宋,王國維欣賞的詞人只有納蘭容若,從塞外而入的納蘭容若,絲毫沒有背負宋詞遺留下來的輝煌,反而在詞的創(chuàng)作上寫出了后主之風。而深受宋詞成就之影響,對宋詞的優(yōu)秀作品反復臨摹,對其個人風格反復揣摩,好似邯鄲學步,忘卻了自己對詞真正的感覺,所以王國維對其他只知道遣詞造句的詞人的評價都很低,基本上都認為他們不過是填詞匠。
讀了朱孝臧的詞,覺得王國維這樣的感覺一點都沒錯。
看到此人所作之詞二首:
浣溪沙 其一
朱孝臧
獨鳥沖波去意閑,瑰霞如赭水如箋。為誰無盡寫江天。
并舫風弦彈月上,當窗山髻挽云還。獨經行處未荒寒。
浣溪沙 其一
朱孝臧
阻風滋味暫時生,翠阜紅厓夾岸迎,水窗官燭淚縱橫。
禪悅新耽如有會,酒悲突起總無名。長川孤月向誰明?
有些人對這兩首詞的評價是看不懂,也就是不明其意。我讀了之后也是一頭霧水。第一首,起句“獨鳥沖波去意閑”有著孤寂清閑之感,但是后句便覺晦澀了,“瑰霞如赭水如箋”,霞光好似玫瑰之色,但是和前句所營造的孤寂清閑之感有何關系呢?“水如箋”怎么突然又生了水如信紙的意思呢?后面一句“為誰無盡寫江天”,有著嘆惋時光流逝之感,但是這樣的感覺似乎也很牽強,好似只是故意為了情感而情感,那么也就是為了文字而文字了。
“疆村學夢窗,而情味較夢窗反勝。蓋有臨川、廬陵之高華,而濟以白石之疏越者。”讀這兩首詞,確實有此感,但是詞無真情,純粹遣字,文字再精美,也不過是一朵繡屏上的鮮花罷了。
【注】
朱孝臧,一名祖謀,號疆村,近代詞人,有《疆村詞》。王鵬運,號半塘老人,又號鶩翁,近代詞人,有《半塘定稿》《鶩翁詞》等。王安石,臨川人,北宋文學家。歐陽修,廬陵人,北宋文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