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歌》鑒賞
作者: 張俊山
嚴杰人
你要走了,你要到那個遙遠的地方去。
那地方本是我夢中的鄉土,我常常在夢里走到那個地方。每次從夢里醒來,我便要提起行囊,向那地方走去,可是,我終于沒有走成,而現在你卻先我而去了。
在長長的旅途的面前,等待著你的是些什么呢?這是不難想到的。一重重的封鎖線象愛者的臂膀一樣張開在你的面前,劊子手的刺刀象情人的舌頭一樣伸出來要接吻你,而監獄也象戀人一樣要把你攫在他的懷抱里。他們都是那么親熱地,并不生疏地接待你啊。
我曾經看過一個俄羅斯老頭子給我們寫的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叫做蘇菲亞·柏洛夫斯加亞的俄羅斯女郎,站在里面是濃密的暗霧的一所大建筑的門檻前正聽著從建筑的深處透出來的一個緩慢重濁的聲音:
“啊!你想跨進這門檻來做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東西在等著你?”
“我知道”,女郎這樣回答,她愿意忍受寒冷,饑餓,憎恨,嘲笑,輕視,侮辱,監獄,疾病,死亡以及一切的痛苦和打擊,她準備去犧牲,不要人感激,不要人憐憫,也不要聲名。于是她跨進了門檻里面去。有人在后面嘲罵她是傻瓜,有人說她是一個圣人。她真的是個傻瓜么?不,她實在是一個圣人。
那么,去罷!到那地方去參加建造人類新的伊甸園的工作,為新的伊甸園底奠基,加進一塊堅固的磚石。
這首《別離歌》實在是一曲壯行歌。
行者將去,送者有所贈,說些什么呢?或是兒女情長,不勝唏噓,而令英雄氣短;或者分析利害,闡明大義,令行者清醒而堅定地奔赴理想。詩人采取后一種態度,推心置腹地鼓勵友人勇敢前行,所以篇首摘引杜甫的名句,就有意氣風發的豪邁氣概。兩句引詩與正文融為一體,意脈貫通全篇,也就成了這首《別離歌》的前奏。
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里,俠行義舉一向占據重要地位。“舍生取義”作為生活教言,被世世代代的仁人志士所信守;戰國時期荊軻在易水河邊唱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震撼著后世多少人們的心靈;更不要說我們民族史籍里記載的無數英雄豪杰為一個“義”字而去赴湯蹈火、拋頭顱沾熱血的動人事跡。本篇的主人公也是一位熱血青年。他為了“參加建造人類新的伊甸園的工作”,要到“那個遙遠的地方”去了。前面的道路沒有鋪著紅地毯,也沒有令人欣慰的鮮花;那是一條布滿荊棘的艱難之路:
一重重的封鎖線象愛者的臂膀一樣張開在你的面前,劊子手的刺刀象情人的舌頭一樣伸出來要接吻你,而監獄也象戀人一樣要把你攫在他的懷抱里。
陰森可怖猶如通向地獄之門。然而,主人公義無返顧地走去,無所畏懼,視死如歸,因為他有一個“為新的伊甸園底奠基,加進一塊堅固的磚石”的崇高理想。偉大的理想產生偉大的行為,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真諦。
詩人作為送行者,他是引友人為同道的。因此他才能在這生離死別之際不悲傷,不憂悒,而是與將去的行人心心相印,以激昂慷慨之語為友人壯行色。篇中所述蘇菲亞的故事無疑是詩人對友人的期許。俄羅斯的女革命家在死亡和別人的嘲罵面前大義凜然,不改赴死的決心,“她實在是一個圣人”。而本篇的主人公勇敢地走向艱難險阻,不同樣是革命青年中產生的一位圣人?
讀這篇散文詩,人們不難聯想到抗戰時期眾多愛國青年沖破日本侵略者和國民黨頑固派的重重封鎖,奔赴革命圣地延安的歷史情景。那么,詩人所說的“那個遙遠的地方”當是有所暗示的。
“少年別有贈,含笑看吳鉤。”明白了上述諸端,也就可以看出這兩句引詩多么集中地體現了全篇的時代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