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巴嫩〕紀伯倫《笑與淚》抒情散文鑒賞

作者： 〔黎巴嫩〕紀伯倫

【原文】：

太陽從那些秀麗的公園里收起了它最后一道霞光，月亮從天邊升起，溫柔的月光潑灑在公園里。我坐在樹下，觀察著瞬息萬變的天空。透過樹枝的縫隙，仰望夜空的繁星，就象撒在藍色地毯上的銀幣一樣，遠遠地，聽得見山澗小溪淙淙的流水聲。

鳥兒在茂密的枝葉間尋找棲所，花兒閉上她困倦的眼晴。在萬籟俱寂之中，我聽見草地上有輕輕的腳步聲，定晴一看，一個青年伴著一個姑娘朝我走來。他們在一棵蔥郁的樹下坐下來。我能看到他們，但他們卻看不到我。

那個青年往四周看了看，說道：“坐下吧，親愛的，請你坐在我的身邊。你說吧!笑吧!你的微笑，就是我們未來的象征。你高興吧!整個時代都為我們歡呼。我的心對我說，對你那顆心的懷疑，對愛情的懷疑是一種罪過，親愛的!不久，你將成為這銀色月光照耀下的廣闊世界中的一切財產的主人，成為一座可以和王宮媲美的宮殿的主人。我將駕馭我的駿馬，帶你周游天下名勝；我將駕駛我的汽車，陪你出入跳舞廳、娛樂場。微笑吧，親愛的，就象我寶庫中的黃金那樣微笑吧!你看著我，要象我父親的珠寶那樣地看著在她肺腑里的熱烈的愛情、離別的痛苦和苦盡甘來的快慰：“再見，親愛的!”

說完，他們便分別了。我坐在那棵樹下，這奇妙的宇宙間的許多秘密暴露在我的面前，要我伸出同情之手。

那時，我注視著那沉睡的大自然，久久地注視著。于是，我發現那里有一種無邊無際的東西，一種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一種用秋天凄涼的淚水所不能沖洗掉的東西；一種不能為嚴冬的苦痛所扼殺的東西；一種在日內瓦湖畔、意大利游覽勝地所找不到的東西；它是那樣堅強不屈，春來生機勃勃，夏到碩果累累。我在那里著到了愛情。

(李占經 譯)

【作者簡介】：

紀伯倫(Jibran KhalilJibron，1883——1931) 黎巴嫩詩人、散文作家、畫家，阿拉伯“海外文學派”的代表人物。作品有短篇小說集《叛逆的靈魂》、《草原新娘》，長篇小說《折斷的翅膀》，散文集有《淚與笑》、《瘋人》、《先知》、《沙與沫》等?！断戎窞槠浯碜?。

【鑒賞】：

“金錢與愛情”，這是一個極富哲理意味的主題，然而作者卻在極短的篇幅內、用一種抒情的筆調將之形象地闡述出來，這是《笑與淚》的與眾不同之處。

作者首先創造了一個浪漫的情境：溫柔的月光、瞬息萬變的天空、繁星、小溪、花鳥組成了一種濃郁的正適于展現愛情的氛圍。隨后通過兩對戀人的話語表達了作者對于愛情的看法。作者的思考是嚴肅的深沉的，他通過兩對戀人愛情觀的對比形象地說明了：用金錢換來的東西根本不是愛情，只知吃喝玩樂的貴公子實際上根本沒有理解愛情的真正含義。建立在物質基礎之上的感情不值一提。而那對尚在貧困又即將離別的戀人，卻深深地相愛著。他們雖然沒有豐厚的物質條件，但他們擁有了世界上最難得的珍寶——真正的愛情。這種愛情是金錢買不到、淚水洗不掉、苦痛扼殺不了、日內瓦湖畔與意大利游覽勝地找不到的人間至情，也是作者所肯定和贊賞的愛情。

題目“笑與淚”別有深意。從表層來看，富人在笑，窮人在哭，因為富人看見了金錢與物質的折光，而窮人卻為貧困、離別所困擾；但從深層來看，那種依靠金錢做保障的“笑”又能維持多久?而流淚的窮人，他們內心的精神情感必會戰勝人生中的一切苦痛不幸，他們的愛情必會“生機勃勃、碩果累累”，暫時的悲傷必會換來永恒的幸福。

作者能夠將深遂的哲理融入形象的塑造之中，通過層層對比的手法表達了主題，在靜謐幽深的總體氛圍中回響著濃郁的抒情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