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海斌《過河》
女兒大學畢業那年的國慶節長假,正在家中準備考公務員,為了鼓勵教育她專心復習,我跟她講自己高中時要坐人力渡船過河讀書的故事,女兒覺得新鮮好奇,希望體驗我當年求學的過河路,以放松備考心情,我欣然答應。
從撫州城內出發,大約半個多小時來到了金溪縣與臨川區交界處的下馬山腳下。下了車,看了一下周邊,想找回學生時代的記憶,除了金臨渠的水經過水閘咆哮如雷撞擊堤岸的聲音,周邊再也沒有過去的影子。記得以前是從這個碼頭過河,碼頭邊的沙灘上有路人踏出的腳印沙子路,奇怪的是,今天這里的沙灘一個腳印也沒有。帶著疑問向河中央和對岸望去,過去的大篷渡船也不見了蹤影,只見河中央有一個老漁翁正在悠然自得收放漁網。我拿出當年讀書的干勁,吼開嗓門大喊“過河喲、過河喲……”可不管怎么喊也沒有人應答。我和家人商量,如果過不成河,就從漁翁船上買點現捕的生態河魚回去,也不枉此行。“買魚喲、買魚喲……”連喊了幾聲后,那只小船漸漸靠到了我們這邊的岸邊。他問我們要買魚?說是船上沒有秤,要買魚就要坐船到對岸村的家中去。十月份,撫河的水比較淺,等我們三個人坐上船后,船舷差不多要與水面齊平,漁翁看水都快要進到船里,就說分兩次過河。我單獨先過河,在船上與他聊聊天,問怎么沒有原來的大篷渡船?老人告訴我,老渡船早已停止運營,國家從老百姓的安全考慮,已經在撫河上實施了“渡改橋”工程,現在過河不再用渡船,有車子的人直接開車過橋到河對岸很方便。
老漁翁搖著單槳不久就來到了河中央,河面的河風拂起清澈的浪花,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粼粼波光。突然一陣急風吹過,卷起了一層層浪花向小船涌來,小船隨著涌動的河浪上下蕩漾,使人覺得有點害怕。過去每當撫河水漲起來后,撐船的竹篙吃水深度不夠,大渡船不能擺渡,只能用這種單槳的小劃子船逐個將人運過河,如果一不小心,擺渡人和過河客都有落水危險。我自己過去為了求學,在擺渡的鄉親們幫助下,高中的三年就是這樣走過,才有機會考上大學,走出了小村莊。當年,從陸路由老家嵩湖鄉到就讀的湖南鄉中學的路程是坐船過河路程的5倍,過河求學是我們的不二選擇。每隔幾天,兩岸鄉親都會過河趕圩,擺渡人會固定在渡口擺渡,給我們學生過河帶來很大的方便。如果不是趕圩日,擺渡人會離開渡口去做農活,但對我們過河的學生,只要聽到“過河喲”的呼喊聲,不論風霜雪雨還是河水猛漲,擺渡人都堅心守護好學生們過河,從未發生過因河水上漲河床變寬而漲價的事情。
大約過了近30分鐘,我上岸了,順便坐在锃亮的洗衣石上,頂著高大的柳樹蔭,看著從老家流下的清澈見底的河水,情不自禁想起了兩岸鄉親無數次過河的往事。
“爸爸,這船坐起來好危險,再也不敢坐了。 ”女兒的叫喊聲將我從思緒中帶出,我與返回的老漁翁接著聊天。他告訴我,現在雖然沒有渡船,但是,生活變得越來越好了。城里已經有人到村莊里走訪調查,說是要利用汪家漁村的漁民生產方式開發鄉村旅游,還有不少撫州城里的游客到村中游玩,對村里漁民的生產方式表示十分關注。他還介紹說,鄉政府干部已經到村里開過會,要嚴格控制村民違規建房,市里已經將這一帶納入了撫河風光帶旅游規劃。從他的笑談中能看出心中的喜悅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我也從心中祝福老鄉日子越來越甜美,親眼見證了老渡口的汪家村民當年擺渡營生的過河夢已經轉變為現在的生態旅游夢。
這次的過河游體驗后,從女兒說的“好危險,再也不敢坐了”那句話,我感覺到了女兒體驗到我當年求學的艱辛。我也經常跟她講起當年在那么艱難的條件下,能夠跨越撫河的障礙,為了自己的夢想而頑強地過河追夢,從而跳出農門,成為本村的第一位考上重點大學的大學生,用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命運的故事。女兒在我的講述中也更加懂事起來,復習備考變得更加自覺和專注,在經過緊張勤奮的備考后,考入了沿海的一個單位參加工作。令人感慨的是,撫河不僅養育了兩岸的百姓,而且正演繹著兩岸百姓新時代過河追夢的美麗故事,自從女兒遠赴外省參加工作后,我也從心中祝福女兒在他鄉繼續傳承撫河兩岸鄉親過河追夢的故事。
最近, 《信息日報》報道了老家在撫河邊上的鄭泉水老鄉被增選為中科院院士,該報道如下:據悉,鄭泉水,恢復高考后的首屆大學生,系江西省撫州市金溪縣人。出生于撫州金溪縣的一個小鎮滸灣鎮,家門口有一條河,為江西省第二大河撫河,由于當地閉塞的環境,鄭泉水只知道汽車、建筑、橋梁,從小他就有一個夢——架一座橋,讓家鄉的人可以到河的對岸去。1977年恢復高考的消息為實現這個夢提供了可能。
撫河兩岸的鄉親正在朝著美麗中國夢的目標,演繹著不同過河追夢的美好故事,成千上萬從撫河兩岸走出的學子,正在他鄉傳承著祖輩過河追夢的故事。
(譚海斌 江西省撫州市文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