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作者: 丘立才
輕盈而親密的顫響,
是雨點打著死葉的事實;
你從天涯逃向此處,
做點音樂在我耳鼓里。
這種連續的呻吟,
沉在我心頭的哭泣,
你愿死向這連續的呻吟里,
不用詩筆再寫神秘。
我在故鄉的稻田認識你,
不過那時我年紀尚小,
你濕了我的木屐兒
不拉手便微笑著去了。
那時你欲河水驟漲,
拚命從屋后的林里下來,
終于無益
魚梁仍顯出太半!
河水驟漲,有什么意思,
至多浸壞幾塊粟田,
你思想變遷了
終來此地作連續的呻吟。
如果認識你是故鄉的一個,
我們或是老友
告訴我游行所得之哀怨。
增長此心的血痕。
李金發
這雨,下得那樣輕盈,落在地上打著枯死的樹葉,發出一聲聲的顫響。這顫響,傳到詩人的耳鼓里,并不是美妙的音樂,而是浸入到詩人內心里的呻吟聲、哭泣聲。這雨,和詩人又是那樣的親密,詩人從故鄉飄泊到異地外域,雨點從天涯那邊也追隨著詩人而來,要分擔他那羈旅的孤獨寂寞。以此喚起童心的天真、熱愛,喚起對家鄉故土的深切眷戀之情。這雨,詩人把異國的雨當作是故鄉的雨來寫,并沒有多少神秘了,而是很熟很熟的老友了。
詩人的童年和雨竟是好朋友了。在故鄉的稻田里,便和雨水嬉戲著:不戴斗笠,雨水也好像不會淋濕身子,只是濕了小木屐兒,在雨中走來走去,跑呀跳呀的,微笑著跟著雨去,去看小河里的河水漲起來沒有,去看魚梁上有沒有魚可抓,即使浸壞了幾塊粟田也沒有什么關系,勿用去顧及。這雨,是故鄉的雨。故鄉的景致是美的。故鄉,有著慈愛和藹的親人,可以呼喚回他的童心,“以是我五尺之軀復成了矮小之頑童,騎在牛背或入神地靜聽樵者之歌,還能補救么?旖旎明媚之朝陽,我愿永遠為矮小的頑童,可是我復在此與你會見,幻影消失了,手足戰栗了,遂成此不可洗濯之遺憾。”(李金發《歸來·靈的囹圄》見《美育》第三期)
然而,這雨畢竟是異域他鄉的雨,是隨詩人從故鄉來的。它應該知道詩人的哀怨,它應該明白詩人心靈上的血痕。其時詩人的心境,雖是在“為幸福而歌”,實際上是充滿著尋不到幸福而永遠的悲哀。這心頭的悲哀哭泣,和那向人間發出顫響和呻吟的雨聲發生了共鳴。是在共鳴的絕境中死向這連續的呻吟里,還是在共鳴的意境中回憶起故鄉童年。詩人選擇了后者:只有童年的幼稚活潑,才能慰藉那無盡的悲哀;只有故鄉的絲絲細雨,才能滋潤那裂碎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