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中期歐洲文學

歐洲十九世紀中期文學包括法國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至一八七一年巴黎公社這段時期的文學。這時期的文學主潮是批判現實主義。“批判現實主義”這一術語，最先是由法國的蒲魯東(1809－1865)在《藝術的社會使命》一書中提出：“現實主義是批判的”，但未被人們注意。自從高爾基概括為“批判現實主義”之后，就廣為采用。高爾基稱它為“十九世紀一個主要的，而且是最壯闊、最有益的文學流派”，因為它“揭發了社會惡習”，批判了它的時代的現實。

批判現實主義形成于十九世紀三十年代。一八三〇年法國七月革命推翻了波旁王朝，建立了代表金融資產階級利益的政權；一八三二年英國議會通過改革選舉制度的法案，工業資產階級參加了政權。這兩個事件標志著資產階級在歐洲范圍內的勝利。資產階級統治的確立，使金錢成了“社會權力的第一杠桿”，拜金主義制造了成千上萬的社會罪惡，勞動人民越來越貧困和無權，中小資產階級面臨破產的威脅，淪于無權無勢的地位、貴族也對現實懷著極大的恐懼與仇恨。他們都反對大資產階級。法國此起彼伏的工人暴動；英國持續十年的憲章運動；德國西里西亞的織工暴動，就是這一不滿的明證。于是，一些資產階級代表人物開始尋求改善社會現狀的出路。他們看清了大資產階級的罪惡，又懼怕無產階級革命。他們不再耽溺于空想，而把眼光轉向現實，分析、描繪、暴露和批判現實，這就是批判現實主義文學潮流。在西歐，它是資產階級勝秘和鞏固時期出現的文學現象，而在俄國卻是資本主義逐步興起，封建制度開始走向潰滅時期的產物。黑格爾的辯證法、費爾巴哈的唯物論、孔德的實證主義、自然科學的新成就和實驗科學的流行、法國復辟時期資產階級歷史學家的歷史觀，都不同程度上影響了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十八世紀英國、法國啟蒙運動文學和十九世紀浪漫主義文學經驗，是批判現實主義在藝術方法上的直接先驅。

高爾基說，批判現實主義作家“都是自己階級的叛逆者，自己階級的‘浪子’，被資產階級毀滅了的貴族，或者是從自己階級的窒人的氛圍里突破出來的小資產階級子弟。”這一流派的文學實質是屬于資產階級的，其世界觀的核心是資產階級個人主義，他們暴露現實的目的在于改善現存的社會制度，而不是消滅它。他們對勞動人民同情的思想基礎是資產階級人道主義。

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特征是深刻的批判性和暴露性，“鋒利的唯理主義和批判精神”(高爾基語)；描寫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性格，恩格斯認為，現實主義的本質在干除了細節的真實以外，還要描寫出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性格，在這一點上，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大大前進了一步；個人和社會對立的主題和個人反抗社會的典型形象的塑造；冷靜地觀察和分析社會的各種矛盾，力求如實地描繪和反映社會的各個方面，把創作當作歷史的記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對社會罪惡的毫不掩飾的描繪，在當時是粉碎了資產階級世界的樂觀主義情緒，在今天也是我們了解資本主義條件下普通人的命運，認識資本主義社會重要的形象化的歷史文獻。十九世紀中期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發展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三十到四十年代，這一時期西歐的批判現實主義達到極盛時期。第二階段是五十至六十年代，這一時期俄國的批判現實主義迅速地發展。歐洲各國因其國情不同，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發展也不盡一致。三十年代是歐洲批判現實主義的奠基時期。法國的第一部重要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品是斯丹達爾的《紅與黑》(1830)，它也是西歐批判現實主義第一部優秀的代表作。斯丹達爾的文藝論著《拉辛與莎士比亞》(1823)是法國批判現實主義最早的理論文獻。巴爾扎克以其龐大的作品總集《人間喜劇》為批判現實主義文學作出了巨大貢獻。這是用編年史的方式發掘和再現了從一八一六——一八四八年間法國的社會生活的基本問題，把資本主義社會令人作嘔的“膿瘡”深刻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生動地表現了貴族階級必然走向崩潰，而勝利者資產階級也是極其腐朽和墮落的，從而在客觀上表明了他們仍然不可避免地趨于滅亡。在他之后，出現了福樓拜，代表作是描寫腐朽、庸俗的現實如何使純真的女人墮落和走上絕路的長篇小說《包法利夫人》。英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興起，比法國晚，在四十年代才發展起來。英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大多經歷了憲章運動或受這一運動的深刻影響。因此，許多作家的作品直接反映丁勞動人民和資產階級的矛盾。其最重要的代表作家是狄更斯。代表作有描寫虛構的工業城市焦煤鎮的令人窒息的生活環境，駭人聽聞的貧富懸殊現象的長篇小說《艱難時世》(1854)，以及以法國大革命為背景的《雙城記》(1859)等。此外還有卓越的諷刺家和社會批評家薩克雷、蓋斯凱爾夫人和家庭教師出身的夏洛蒂·勃朗特等。他們多出身于小資產階級，他們的作品主要內容是描寫小資產階級的生活。小資產階級的自我奮斗，在當時是常見的重要題材。它的正面人物多是小商人、小手工業者、被遺棄的孤兒、窮苦的家庭教師等。英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接觸到了廣泛的社會問題，既暴露了上層階級的反動和腐朽，也正面地細膩地描寫了處于社會底層的人們的苦難，并對此表示同情，但卻夾雜著改良主義和階級調和的情調。德國的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為適應資產階級民主運動的需要，其批判矛頭主要指向封建專制制度，宣傳自由、平等、博愛和實現國家的統一，海涅是其代表作家，也是杰出的革命民主主義詩人。俄國批判現實主義的奠基人是普希金，詩體小說《歐根·奧涅金》是俄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發展的重要里程碑。后經萊蒙托夫到果戈理的時代，《欽差大臣》、《死魂靈》等作品的創作，大大加強了批判傾向，標志著俄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成熟。別林斯基總結和發展了現實主義的文學理論，車爾尼雪夫斯基、杜勃羅留波夫繼承和發展了別林斯基的理論遺產，為現實主義文學的新的內容、新的主題、新的形象而斗爭。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怎么辦?》(1862－1863)塑造了革命民主主義者的“新人”形象，回答了俄國社會提出的“怎么辦?”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