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竇叔向詩不存》譯文與賞析

竇叔向詩不存

竇叔向詩不存

【原文】

《竇氏聯(lián)珠》序云，五竇之父叔向[1]，當代宗朝，善五言詩，名冠流輩[2]。時屬貞懿皇后山陵，上注意哀挽，即時進三章，內(nèi)考首出，傳諸人口。有“命婦羞蘋葉，都人插柰花”,“禁兵環(huán)素帟，宮女哭寒云”之句。可謂佳唱，而略無一首存于今。荊公《百家詩選》亦無之，是可惜也。予嘗得故吳良嗣家所抄唐詩，僅有叔向六篇，皆奇作。念其不傳于世，今悉錄之。《夏夜宿表兄話舊》云：“夜合花開香滿庭，夜深微雨醉初醒。遠書珍重何時達，舊事凄涼不可聽。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明朝又是孤舟別，愁見河橋酒幔青。”《秋砧送包大夫》云：“斷續(xù)長門夜，清冷逆旅秋。征夫應待信，寒女不勝愁。帶月飛城上，因風散陌頭。離居偏入聽，況復送歸舟。”《春日早朝應制》云：“紫殿俯千官，春松應合歡。御爐香焰暖，馳道玉聲寒。乳燕翻珠綴，祥烏集露盤。宮花一萬樹，不敢舉頭看。”《過檐石湖》云：“曉發(fā)魚門埭，晴看檐石湖。日銜高浪出，天入四空無。咫尺分洲島，纖毫指舳艫。渺然從此去，誰念客帆孤。”《貞懿挽歌》二首云：“二陵恭婦道，六寢盛皇情。禮遜生前貴，恩追歿后榮。幼王親捧土，愛女復連塋。東望長如在，誰云向玉京。”“后庭攀畫柳，上陌咽清笳。命婦羞蘋葉，都人插柰花。壽宮星月異，仙路往來賒。縱有迎神術，終悲隔絳紗。”第三篇亡。叔向字遺直，仕至左拾遺，出為溧水令。《唐書》亦稱其以詩自名云。

【注釋】

[1]叔向：即竇叔向，字遺直，京兆（今陜西省扶風）人。詩法謹嚴，有詩傳世。五子竇群、竇常、竇牟、竇庠、竇鞏，皆工詞章，著有《聯(lián)珠集》行于時。竇叔向工五言，名冠時輩。有集七卷，今存詩九首。[2]名冠流輩：名氣在同輩中是最好的。

【譯文】

《竇氏聯(lián)珠》的序言中說：竇氏五兄弟的父親叫竇叔向，是唐代宗時期人。竇叔向特別擅長寫五言詩句，在同輩當中他的名氣排在第一位。當時正趕上貞懿皇后死喪發(fā)葬，代宗皇帝下詔告訴群臣進呈挽辭，叔向立刻向朝廷上交了挽辭三章，他寫的挽辭首先從內(nèi)宮傳出，之后流傳到了民間。其中寫“命婦羞蘋葉，都人插柰花”,“禁兵環(huán)素帟，宮女哭寒云”的句子。可以說是一時佳唱，但是幾乎沒有竇叔向的一首詩流傳至今，王安石所編的《百家詩選》里也沒有記載這些詩句，這真是太可惜了。我曾經(jīng)讀到老朋友吳良嗣家中所抄寫的唐詩，這些唐詩中也只有六首竇叔向的詩，都是新奇的作品。感嘆竇叔向的詩沒有流傳至今，現(xiàn)將所見的六首抄錄在下面。竇叔向的《夏夜宿表兄話舊》說：“夜合花開香滿庭，夜深微雨醉初醒。遠書珍重何時達，舊事凄涼不可聽。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明朝又是孤舟別，愁見河橋酒幔青”。他的《秋砧送包大夫》詩說：“斷續(xù)長門夜，清冷逆旅秋。征夫應待信，寒女不勝愁。帶月飛城上，因風散陌間。離居偏入聽，況復送歸舟”。在《春日早朝應制》詩中寫道：“紫殿俯千官，春松應合歡。御爐香焰暖，馳道玉聲寒。乳燕翻珠綴，祥鳥集露盤。宮花一萬樹，不敢舉頭看”。在《過檐石湖》詩中說：“曉發(fā)漁門埭，睛看檐石湖。日銜高浪出，天入四空無。咫尺分洲島，纖毫指舳艫。渺然從此去，誰念客帆孤”。他所作的三首《貞懿挽歌》中，其中兩首是：“二陵恭婦道，六寢盛皇情。禮遜生前貴，恩追歿后榮。幼王親捧土，愛女復連塋。東望長如在，誰云向玉京”。和“后庭攀畫柳，上陌咽清笳。命婦羞蘋葉，都人插柰花。壽宮星月異，仙路往來賒。縱有迎神術，終悲隔絳紗”。但是第三首已經(jīng)流傳散失了。竇叔向字遺直，官職做到左拾遺，后來被貶為溧水縣令。《唐書》也曾評論說他因為寫詩出眾而聞名一時。

【評析】

竇叔向，字遺直，生卒年皆不詳，《舊唐書》說他是平陵扶風人，《新唐書》說他是京兆金城人。新、舊《唐書》均無傳，僅明代萬歷《溧水縣志》記載：“竇叔向，以左拾遺知溧水縣，優(yōu)于治，善屬文。”這位詩人在歷史書中只留下這寥寥十七個字。作為一名詩人，他的詩作歷代詩集都沒有選取，險些失傳。好在洪邁在吳良嗣家中所抄的唐詩中發(fā)現(xiàn)了六首，記錄了下來。竇叔向的詩法度嚴謹，格調(diào)高古。他的五個兒子：竇常、竇牟、竇群、竇庠、竇鞏，家學淵源，深得其父真?zhèn)鳌．敃r社會名流，如韓愈、白居易、元稹輩與他們過從甚密。竇家兄弟，其中三人進士出身，五人都身居要職，官位顯赫，名播朝野。五個人的詩作收錄在《竇氏連珠集》之中。竇叔向五子中，竇群著《史記名臣疏》三十四卷，“以節(jié)操聞”；竇鞏與竇牟“詩俱為時所重賞，性溫順”；竇常“以講學著書為事”，不戀官位“求致仕”。盡管史書中僅片言只語，但可以看出竇家子弟的性格、操守與價值取向，也可以看出竇氏家風。可能正因為如此，他們也無意宣揚父親的詩名，而險些使之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