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黃庭換鵝》譯文與賞析

黃庭換鵝

黃庭換鵝

【原文】

李太白詩云：“山陰道士如相見，應寫《黃庭》換白鵝。”蓋用王逸少事也。前賢或議之曰：“逸少寫《道德經》，道士舉鵝群以贈之。”元非《黃庭》，以為太白之誤。予謂太白眼高四海[1]，沖口成章[2]，必不規規然，旋檢閱《晉史》，看逸少傳，然后落筆，正使誤以《道德》為《黃庭》，于理正自無害，議之過矣。東坡雪堂既毀，紹興初，黃州一道士自捐錢粟再營建，士人何頡斯舉作上梁文，其一聯云：“前身化鶴，曾陪赤壁之游；故事換鵝，無復《黃庭》之字。”乃用太白詩為出處，可謂奇語。案張彥遠《法書要錄》，載褚遂良右軍書目，正書有《黃庭經》云。注：六十行，與山陰道士真跡故在。又武平一《徐氏法書記》云，“武后曝太宗時法書六十余函，有《黃庭》。”又徐季海《古跡記》“玄宗時，大王正書三卷，以《黃庭》為第一”。皆不云有《道德經》，則知乃《晉傳》誤也。

【注釋】

[1]眼高四海：眼界開闊，學識淵博。[2]沖口成章：出口成章。

【譯文】

唐朝李白的詩中寫道：“山陰道士如相見，應寫《黃庭》換白鵝。”這是引用王羲之的遺事而說的。前代賢人中，有的議論這首詩說：“逸少寫《道德經》，道士舉鵝群以贈之。”原本不是《黃庭經》，認為這是李白的一種誤述。我認為李白眼界開闊學識淵博，出口成章，必然不會很拘束。我之后查閱《晉史》時，讀到王羲之的傳記，然而該傳的最后落筆的地方，正好是誤將《道德經》寫成了《黃庭經》。按理來說李白寫這首詩出現了錯誤，但并沒有對詩意造成了損害，議論李白過錯的人也不免有些刻意挑剔。蘇東坡的雪堂遭到毀壞后，紹興初年，黃州的一位道士自己捐贈錢糧重新修建他的雪堂，士人何頡斯撰作上梁文，其中有一聯說：“前身化鶴，曾陪同赤壁之游；故事換鵝，無復《黃庭》之字。”這就是出自李白詩中的說法，可謂是用法新奇。根據張彥遠所作的《法書要錄》，其中記載褚遂良書法目錄，正好也有一篇《黃庭經》。注釋說：六十行，與山陰道士真跡故在。又有武平一的《徐氏法書記》，其中說：“武則天暴曬太宗時期的書法六十多件，里面有《黃庭經》一本。”還有徐季海的《古跡記》中記載說：“玄宗時期，有王羲的書法三卷，以《黃庭經》為首要。”這些著作中都沒有提及到《道德經》，由此可以得知，《晉書》中所記載的《王羲之傳》里論述有錯誤。

【評析】

本文是一篇對詩詞文翰考證的文章，針對“黃庭換鵝”一事進行辨析，訂誤，諷刺了愛好議論輕薄的文人。洪邁認為李白眼高四海，沖口成章，作文不會輕易地出現錯誤，對于后人議論李白引用王羲之遺事所說的“應寫《黃庭》換白鵝”之句存在誤述一事進行了考證，得知王羲之落筆出現錯誤，但他還認為“于理正自無害”，然而那些議論之人太過挑剔罷了。之后又用排比式的列舉了四例著作中沒有記載王羲之的《道德經》，由此證明李白沒有誤述，而是《晉傳》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