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鑒賞
作者: 張俊山
胡也頻
暮靄帶來消息,游鴉遂呼嘯其同伴,卸晚風飛去,似棲止于黛色的山后,唱舟女之歌與溪流諧和。
啊,我亦欲捷足地去吻我愛情之余芳,跑往幽谷,喚醒那因我而思夢的女王,起來和我作回旋跳舞或別種游戲,讓小草彎腰,模仿我們的體態。
看,月光如新婦之羞怯,挨近樹林、斜坡和淺堵,蟋蟀亦高唱忘憂之曲,這是大自然開始夜的演劇,奈我心因貧血而疲乏,無能隨流星去參預。
我深盼新秋之雨,從斜暉所隱沒處飄來,帶給我詩歌之情緒,因我的心靈已饑荒著,正需要這種養料。或是街頭的更夫,帶點醉意的敲著鑼兒,警醒人們的沉睡,并一齊打破我的寂寞!
觸景生情,嘆身世之寂寞,盼愛情之芳馨,詩人唱出的是一曲失意者的憂傷之歌。
年輕的詩人,身心交瘁,深味著人間的冷漠,他在靈魂里積存著多少悲哀啊!因此,當“暮靄帶來消息,游鴉遂呼嘯其同伴,卸晚風飛去”之際,他心有所感,也就油然興起“關雎”之情:
啊,我亦欲捷足去吻我愛情的余芳,跑往幽谷,喚醒那因我而思夢的女王,起來和我作回旋跳舞或別種游戲,讓小草彎腰,模仿我們的體態。
詩人想像力是豐富的,憧憬中的愛情足可與相伴相隨的“游鴉”媲美。甚至當他陶醉于這虛設的愛情想往中的時候,連大自然的“夜的演劇”也都充滿了溫馨的愛意,月光、樹林、斜坡、淺堵,蟋蟀、流星等諸物都成為愛的隱喻和暗示。可是,虛擬的愛情畢竟經不住冷冰冰現實的碰撞,一旦詩人從幻想中清醒過來,他便發現自己的心“因貧血而疲乏”,那是絕難實實在在享受人間的美好和幸福的。
現實境遇的不幸煎迫著詩人饑荒的心靈,于是他產生了“渴望”:或是能予他以“詩歌之情緒”的“新秋之雨”,或是更夫的鑼聲,藉它而“警醒人們的沉睡,并一齊打破我的寂寞!”看來,詩人對生活不僅是悲哀,而且已經臻于憂憤。那么,他后來的走上革命道路,為摧毀舊世界而不惜流血犧牲,也就是其生命邏輯的自然發展了。
因為創作這篇散文詩的時候,詩人還是一個不滿現狀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所以詩篇的情調有幽宛悱惻之致,而無昂揚奮發之慨,然而卻也映照出詩人或一時期的心境況味。何況這種思想狀況在當時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中,還是頗具代表性呢。因而,它有典型意義。
從藝術上看,這篇散文詩屬于直抒胸臆的建構。詩篇雖然不乏描景狀物的筆墨,但都是為抒情作鋪墊或映襯。因此,從總體說,它是以跌宕曲折的抒情取勝的。當然,這里的抒情又不是赤裸裸的傾吐,而是以繁富的詩歌意象表現特定的情愫,所以詩篇又是頗精美的藝術建構。詩篇的語言典雅而凝煉,雖無純粹語體的流暢自然,卻也不失為一種語言風格;當然,從根本原因說,這是新文學語言變革途中的“歷史現象”,今天不必提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