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戲劇《高文秀·黑旋風(fēng)雙獻功》鑒賞

元戲劇《高文秀》鑒賞

《黑旋風(fēng)》又名《雙獻功》，或作《雙獻頭》，全名《黑旋風(fēng)雙獻功》。主要寫梁山泊英雄李逵從牢里救出孔目孫華，殺死侍勢勾引孫孔目之妻并置孫于死地的白衙內(nèi)及淫婦郭念兒的故事。

此劇在寫李逵時能把“相貌丑” 和“心里善”結(jié)合起來，把他“裝呆”和“施智”結(jié)合起來，給人以生動親切之感。孫孔目要去泰安燒第三年還愿香，因“泰安神州謊子極多，哨子極廣” ，安全沒有保障，到梁山泊欲找一護臂同往。李逵自告奮勇，護送孫孔目燒香。孫孔目一見他便吃驚道： “是人也那是鬼” ，李逵的外形丑惡被這一語驚嚇完全道盡了。宋江是最了解李逵的，叫孫孔目 “莫驚莫怕” ，“這人相貌雖惡，心是善的。”李逵對孫孔目的話也不計較，向?qū)O孔目插手施禮，孫孔目被他的碑亭身、莽壯聲、黑鼻凹、腌臜襖嚇得“一個癡掙” 、“膽戰(zhàn)心驚” ，李逵不以為怪，反而有些得意。為了防止意外，宋江要求他改名換姓，他自改名叫王重義; 宋江要求他打扮做莊家后生，去泰安神州 “休與人廝丟廝打” ，不要“做那打家截道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 ，他滿口答應(yīng)，寫下文書，賭頭為誓; 即使挨打挨罵挨唾，也要“吞聲忍氣，匿跡潛形” ，不和人賽輸贏、比本領(lǐng)，氈帽遮眼，粗布縛腿，一心一意伏侍孫孔目，不許惡少糾纏“大嫂” ，保護孫孔目平安回家。

李逵是個“粗”人，但也不乏細(xì)致之處。他第一次看見孫孔目之妻郭念兒，便問孫孔目： “這嫂嫂敢不和哥哥是兒女夫妻么?”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郭念兒說話時“丟眉弄色” ，走路時“鞋弓襪窄” ，打扮得花枝招展。他的眼力連孫孔目都不能不感到佩服，說他“眼毒” 。李逵和孫孔目把郭念兒安排在客店，要去泰安神州占房子。郭念兒其實早已和白赤交白衙內(nèi)私相約會，現(xiàn)在卻故意裝出不愿離開孫孔目的樣子。李逵對此很不滿意，說： “哦，這個嫂嫂，你直這般割舍不得那” ，扯了孔目便走。他這樣做不是不盡情理，而是對郭念兒的假作態(tài)反感。

事情正出在郭念兒身上。孫孔目占了房子回到客店，郭念兒已經(jīng)被白衙內(nèi)拐得無影無蹤。李逵因和孫孔目失散，一個人沿路觀賞春天美景，被一對“喬男女”疊騎著馬撞了他一腳。他要去趕，那男的趁人多溜過，李逵也未追究此人是誰。正在這時，碰見尋找妻子的孫孔目，煩惱哽咽。他一時性起拳打店小二; 轉(zhuǎn)念又想起剛才撞他的“喬男女” 。他從店小二口中得知，那男的“便是權(quán)豪勢要白衙內(nèi)”，郭念兒念曲為號，同他相約私奔。李逵一個人，赤手空拳，前去捉拿白衙內(nèi)和郭念兒。孫孔目去告狀，誤入白衙門，告了個“關(guān)門狀” ，被白衙內(nèi)上了枷下在死囚牢里; 李逵只好又來設(shè)法營救孫孔目。

李逵營救孔目出牢是寫得最好的一折戲。李逵表面上呆呆癡癡，實際上卻在使謀用智。他打扮成莊家呆后生，提著飯罐兒，到了牢門首，不拽牽鈴索，而是拾起個半頭磚敲門，這一粗暴的舉動暗藏著極精細(xì)的用心： 以免被人識被他是個假裝的莊家后生; 他很熟悉地向牢子講述莊家人“打水澆畦” 、“壓耙扶犁” 、“打柴刈葦” 、“織履編席” 、“倒杼翻機” 的辛苦生活及其“忒老實” 、“不謊詐” 、“不虛脾” 的良好品質(zhì)，取得牢子的信任; 他以孫孔目的弟弟身份送飯，但又自稱姓王，引起牢子懷疑。他卻能自園其說，解釋道：孫孔目隨官人下鄉(xiāng)勸農(nóng)住在他家，認(rèn)他娘為姑姑，他便成了孫孔目的認(rèn)義弟弟。牢子聽后，疑心打消，更加相信，比妄稱孫孔目親兄弟更使牢子感到入情入理。并且因為是認(rèn)的兄弟，更不以為意，放松警惕。牢子向他勒索“油燈錢苦惱錢” ，他以莊家人貧窮無錢而不給，但又說剛才丟掉了老娘給他做盤纏的一貫錢。牢子要替他去找，他趁機先入牢門。他在和牢子糾纏中一點兒也不動氣，嘻笑惡罵，真真假假，使牢子拿他沒法，只好領(lǐng)路入牢。他一邊走一邊仔細(xì)觀察路徑，哪邊墻低哪邊墻高、哪坨兒門不閉、哪坨得空便、哪坨兒無尋覓，都一一牢記于心。他給孔目送的是羊肉泡飯，孔目無心去吃，他自己香噴噴地吃了起來。牢子看得眼饞，喊著要吃，李逵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蒙汗藥放進飯里，牢子吃后便麻倒。李逵先解救了孔目，教他去上梁山找宋江; 又把滿牢里的犯人一齊放出，讓其各自逃生。他又打扮成給白衙內(nèi)送酒的祗候，先殺了給白衙內(nèi)看菜的郭念兒，接著又殺了白衙內(nèi)。他殺白衙內(nèi)時，白衙內(nèi)已喝醉，他不愿“不明不暗”地殺人，用涼酒把白衙內(nèi)噴醒后殺死。又扯下白衙內(nèi)一塊衣服蘸著白衙內(nèi)腔子里的血在白粉壁上寫道： “是宋江手下第十三個頭領(lǐng)黑旋風(fēng)李逵殺了這白衙內(nèi)來。”寫畢，提著兩顆頭去宋江前獻功，受到宋江的表彰。

李逵搭救白衙內(nèi)使了不少智謀，而且取得了可喜的成功;但他外表上卻顯得呆頭呆腦，使牢子失去戒備之心，結(jié)果中了他的計策。李逵的言語、動作顯得很“粗魯” ，但他在施計過程中卻非常“細(xì)致” ，毫不馬虎。如果說作者寫營救孫孔目，殺死白衙內(nèi)、郭念兒時把李逵的“呆”和“智” 、 “粗”和“細(xì)”表現(xiàn)得水乳交融，那么，作者在寫李逵做事動機時則把“丑”和“美”很好地結(jié)合了起來。李逵面相惡，氣味臭，可是心靈美。他主動要求保護孫孔目，一方面出于義氣，另方面也為的趁機去泰安神州顯示一下梁山好漢的威風(fēng)，所以一上場就喊著要“和那合死的官軍拚”;他聽從宋江的命令打扮成莊家后生，也為的是“著那捕盜官軍摸不著我影”。他去牢中營救孫孔目時，充滿了對這個無辜受害者的同情：“閣不住兩眼的恓惶淚，俺哥哥含冤負(fù)屈有誰知，兀的不斷送在高墻厚壁矮門內(nèi)”，他對官衙殘害無辜，“把平人下在死田地”極為不滿; “俺哥哥又不是打家截道的殺人賊，倒賠了個如花似玉的好嬌妻” ，三朝五日， “忍鋨耽饑” ， “不曾嘗著水米” 。他對白衙內(nèi)倚勢仗權(quán)奪人妻子、置人死地充滿仇恨： “打這廝，損別人，安自己”，“那一個濫如貓，這一個淫似狗” ;“潑無徒更和著浪包婁” ，“貪花戀酒” ，這個“不識羞” ，那個“賊禽獸” ，“送得俺哥哥牢內(nèi)囚”，夢想著做夫妻白頭，最后卻落了個“親身作業(yè)親身受” ，被“俺兩板斧劈下了頭” 。

正因為作者把李逵的貌“惡” 心 “善” 、外 “呆” 內(nèi)“智” 、表“粗” 里“細(xì)” 表現(xiàn)得天衣無縫，所以李逵這個人物給人留下了真實生動、可親可愛的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