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教授常說的施瑯模式是什么?施瑯是怎么用一個月收取臺灣的?
邱毅教授常說的施瑯模式是什么?施瑯是怎么用一個月收取臺灣的?
導語
邱毅教授在他的節(jié)目和文章中經常提起一個名詞—“施瑯模式”,施瑯是明末清初的著名將領,他一生最為人所知的功績就是平定明鄭政權、克復臺灣。
《施瑯大將軍》:演員吳京安飾演的施瑯
邱毅教授對“施瑯模式”的解讀為“武統(tǒng)開始,和統(tǒng)結束”,不過仔細想想,這種方式在歷史上不乏先例,魏滅蜀漢、宋平南唐等不都是以武力統(tǒng)一開始,以后者的投降結束,具體到康熙帝平臺灣的戰(zhàn)爭,施瑯的所作所為確有一些經驗可以為今人所借鑒。
(筆者始終認為,康熙帝命施瑯攻取臺灣是中央政權統(tǒng)一地方政權的戰(zhàn)爭,本文的所有觀點均建立在這一基礎上,施瑯的個人品行亦不在本文討論之列。)
招撫之策的流產,沒有可能的和統(tǒng)
1662年,剛剛收復臺灣的鄭成功壯年離世,其子鄭經在政權爭奪戰(zhàn)中取得勝利,成為了新一代的延平郡王,此時的天下形勢已經有了質的改變。
鄭經畫像
早在1645年,弘光帝于南京即位時,南明并非沒有希望,但是不斷的內耗使得南明連偏安一隅都成了奢望,到鄭經即位時,明朝殘余勢力在大陸的軍事力量基本已經耗竭。
在鄭經時代,金廈作為臺灣的屏障,在清廷和明鄭之間幾經易手,三藩之亂時,鄭經曾趁尚、耿與清廷對峙時,拿下了漳州、泉州與潮州、惠州,但是尚、耿旋即被康熙帝平定,后又經歷了幾次對大陸沿海的爭奪,終因實力不濟,只得退守金廈,到了康熙十九年(1680年)鄭軍水師副提督朱天貴領船300艘,水兵兩萬余眾投清,此次之變使得明鄭的水上優(yōu)勢喪失殆盡,鄭經只得撤離金廈退守臺灣,從此沉湎酒色,不久便離世了。
《康熙王朝》:演員高蘭村飾演的納蘭明珠
鄭經時代,清廷和明鄭數(shù)次展開議和,但是雙方存在著很大的分歧,因為每次議和時,雙方所占的優(yōu)勢不盡相同,具體條款幾乎是一次一變,但是這其中的根本分歧是在“剃發(fā)易服”這一條上。在康熙九年(1670年),納蘭明珠赴臺與鄭經和議時,鄭經和明珠就此進行了一番爭論。
鄭經言道:“茍能照朝鮮事例,不削發(fā),稱臣納貢,尊事大之意,則可矣”
明珠則道:“許其藩封,世守臺灣”。但“朝鮮系從來所有之外國,鄭經乃中國之人,臺灣乃中國之領土。若不薙發(fā)易服,則難歸順悃誠,以何為據(jù)?”—《明清史料》
鄭經的堅持可能會讓很多現(xiàn)代人不解,為什么雙方都已經談到如此地步了,最后卻糾結于看似最簡單不過的東西,其實這和古代人一個重要的思維有關,那就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而且中國的歷史就是一朝穿一朝的衣服,一代有一代的發(fā)型,每一朝都有自己專屬的服飾和發(fā)型,鄭經的堅持其實就是希望自己還能奉明正朔。正如朝鮮王朝一樣,一直用明朝衣冠直至滅亡。這也是鄭經對自己人生功業(yè)的最后一點堅持。
然而,清廷則認為,朝鮮與臺灣可謂有著本質的區(qū)別,朝鮮素來只是中華的藩屬國,本質上仍然是外國,而臺灣本就是中華之領土,鄭經此舉是希望臺灣變成朝鮮那樣的藩屬國,其實質就是脫離中華之領土,自成一國,所以這一點成為二者之間的根本分歧就不足為奇了。
爾后幾次,清廷對臺灣的態(tài)度有所放松,連“削發(fā)”一例都不再強烈堅持了,鄭經卻借此獅子大開口,提出了諸多苛刻要求,致使和平統(tǒng)一成為不可能,鄭經逝世后,馮錫范、劉國軒毒殺了頗有才干的大公子鄭克臧,擁立馮錫范的女婿二公子鄭克塽為延平王,其實鄭經早該想到,鄭克臧是明鄭重臣陳永華的女婿,陳永華和馮、劉積怨很深,而陳永華又在自己之前離世,自己身后怎么會風平浪靜呢?
清廷的三步走戰(zhàn)略,以武促和的經典案例
1681年冬,清軍攻占昆明,三藩之亂結束
康熙二十年冬(1681年),三藩之亂徹底平息,此時的康熙帝把目光投向了臺灣,在三藩之亂平息的次年,施瑯在李光地等人的舉薦下再度擔任福建水師提督。在此之前,姚啟圣已經奪得了臺灣的屏障—金廈。
啟圣分遣總兵趙得壽、黃大來從賴塔擊破陳洲、馬洲、灣腰山、觀音山、黃旗諸寨。興祚復與喇哈達等逐錦兵至潯尾,遂克廈門、金門。—《清史稿》
臺灣海峽圖
這是清廷的第一步戰(zhàn)略,從地圖上大致可以看出,金廈是明鄭防守臺灣的第一道屏障,它所起的作用其實是瞭望和阻擊,金廈的地理位置十分優(yōu)越,占據(jù)著福建地區(qū)的優(yōu)良港灣,明鄭掌握金廈時,既可以就近劫掠福建沿海,也可以對清軍的進軍意圖了如指掌,更為重要的是,金廈實質上也是澎湖的屏障。金廈一旦失守,清軍不管從哪個地方出發(fā)進軍澎湖都無險可守,而且明鄭短時間內甚至無從得知清軍進兵的詳盡消息。
澎湖是明鄭防守臺灣的第二道屏障,也是最重要的屏障,施瑯決定先拿下澎湖,進而虎視臺灣,其實這也是當年鄭成功收復臺灣時所采用的戰(zhàn)略。
六月,瑯師乘南風發(fā)銅山,入八罩嶼,攻澎湖,擊沈錦師船二百,斬將吏三百七十有奇、兵萬馀。國軒以小舟自吼門走臺灣。—《清史稿》
東山島—澎湖列島
施瑯在進軍澎湖時從銅山(東山島)出發(fā),順著夏季風一夜抵達八罩嶼(馬鞍山嶼),其實施瑯是走了一步險棋,他所進軍的農歷六月,正是臺風季,而明鄭守將劉國軒雖然初戰(zhàn)小勝施瑯,但是他所期盼的臺風卻一直沒有到來,最終施瑯殲滅了劉國軒部,明鄭所倚賴的水師瞬間蕩然無存,清廷的第二步戰(zhàn)略宣告完成,而此時,一個重要的抉擇擺在了雙方面前。
此時的施瑯雖然占盡優(yōu)勢,但是他深知臺灣登島作戰(zhàn)之難,當年鄭成功收臺時,前后用時八九個月,且他內心深處希望以最小的代價攻取臺灣,這樣既可以收臺灣民心,又可以減少部隊的傷亡。施瑯的謹小慎微是極有道理的,據(jù)施瑯《靖海紀事》所說,此時的臺灣總人口不及十萬,如此少的人口是根本經不起一場大戰(zhàn)的折騰的,真像鄭成功那樣打八九個月,所付出的人力和財力成本要比當年高得多。
明鄭這邊更是別無他法,因為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戰(zhàn)爭,到底是現(xiàn)在降還是支撐幾個月被施瑯殲滅,這個選擇似乎比起施瑯要簡單的多。于是在這樣的兩難之間,明鄭向清廷請降,清廷也適時把第三步進軍臺灣本島的戰(zhàn)略改為和平收取。
七月,克塽使請降,瑯疏聞。上降敕宣撫,克塽上降表,瑯遣侍衛(wèi)吳啟爵持榜入臺灣諭軍民薙發(fā)。八月,瑯督兵至鹿耳門,水淺不得入,泊十有二日,潮驟長高丈馀,群舟平入。臺灣人咸驚,謂無異成功初至時也。—《清史稿》
康熙二十二年七月十五,明鄭投降了,清國最終統(tǒng)一了臺灣,此時距施瑯發(fā)兵澎湖,不過一月而已,回想當年荷蘭入侵臺灣,而鄭成功驅之,歷三世22年,最終再次與大陸連為一體。站在今人的角度,不禁感慨,原來歷史如此相似。
回顧清廷攻臺過程,先取金廈屏障,再取澎湖,以強大的軍事壓力迫使明鄭不得不主動請降,在戰(zhàn)端已開之際將戰(zhàn)爭的最后損失降到最少,雖不能以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贊之,但是這樣的解決方式比起直接的武力統(tǒng)一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減輕了戰(zhàn)爭對民眾的影響,這一點是至關重要的,邱毅教授所言的施瑯模式大抵便是如此。
臺灣存棄之議,施瑯的功勛諫言
施瑯進軍圖
有一點可能很多人無法理解,那就是清廷統(tǒng)一臺灣后,朝廷內部竟然出現(xiàn)了一陣放棄臺灣的風波,這一爭論和后世發(fā)生的新疆存棄之爭可謂交相呼應,前者乃是海上是要沖,后者乃是陸上之要沖,當然,左宗棠不僅用言論駁斥了棄疆派,也用實際行動橫掃入侵新疆的敵寇,捍衛(wèi)了新疆。
清廷內部出現(xiàn)的棄臺言論無非是嫌保留臺灣與“閉關鎖國”之策相左,治理成本過高等,施瑯和姚啟圣等攻臺之將深知臺灣島于中國的重要性,現(xiàn)在想來,施瑯的格局已經突破中國古代那種天下一統(tǒng)皆賴陸戰(zhàn)的思維,他在《恭陳臺灣棄留疏》中言道:
“臺灣一地,雖屬外島,實關四省之要害”,“棄之必釀成大禍,留之誠永固邊圉”。
且必須指出,無論施瑯力陳保臺之舉是出于何種目的,他對中國海防的構想放在今天絲毫沒有過時,而康熙帝最終也采納了施瑯的建議,駁斥了棄臺派,這也使得臺灣永久保留在中華領土之內。
結論
施瑯塑像
邱毅教授用“武統(tǒng)開始和統(tǒng)結束”總結施瑯攻臺的過程可謂恰到好處,唐太宗曾云“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中華民族擁有著五千載悠久的歷史,有無數(shù)歷史可以引以為鑒,這是老祖宗留給我們一份寶貴財富。
在面對很多復雜事情之時,我們更要靜下心來去回味歷史,從歷史中習得智慧,從古人的實踐中發(fā)掘經驗,從而為我所用,這樣,我們在向前進的過程中必能減少挫折,加快步伐,大到國之大事,小到人之常情,都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