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給我上愛情課-成長
和兒子散步時,他告訴我,高二德文課正在讀《少年維特之煩惱》,課堂上討論得很熱烈。“喔,老師怎么說?”我興趣十足地看著他——我也是高二的時候讀這本書的呀,在1969年的臺灣,一邊讀歌德一邊讀瓊瑤。1774年《少年維特之煩惱》出版后,據說有兩千多個歐洲青年效仿維特為愛自殺。拿破侖在東征西討的殺伐中,總是隨身攜帶著這本愛情小說。
“你一定不相信老師會這么說。”兒子笑著說,“老師跟我們說,你們可不要相信這種‘純純’的愛。事實上,愛情能持久多半是因為兩人有一種‘互利’的基礎。沒有‘互利’的關系,愛情是不會持久的。”
我很驚奇地看著他,問:“你同意他的說法?”兒子點點頭。
我飛快地回想起17歲時的自己:我,還有我的同齡朋友們,是相信瓊瑤的——凡是男的,都要有深邃而痛苦的眼睛;凡是女的,都會有冰冷的小手和火燙的瘋狂的熱情。愛情是有靈沒有肉的,是澎湃洶涌一發不可收拾的;唯美、浪漫、純情而帶著毀滅性的愛情,才是我們人類最高境界的愛情。
兒子沒有大理論好辯白,于是以好朋友約翰的父母為例給我解釋:“你看,約翰的爸媽離婚了,約翰的爸爸和現在的女朋友就可能持久。因為,第一,約翰的爸爸是個銀行總經理,女朋友是個秘書,她的社會和經濟地位得到飛速的提升;第二,約翰的媽媽是大學校長,約翰的爸爸卻忍受不了約翰媽媽的優秀,而跟自己的秘書在一起,他得到安全感和自我優越感。在這樣‘互利’的基礎上,我判斷他們的關系可能會持久。”
我兩眼發直地瞪著自己17歲的兒子,說:“老天,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他瞅著我,明顯覺得我大驚小怪,說:“現在是什么時代啊,媽媽。”
晚上,倫敦街頭下起小雨,我們在雨中快步奔走,趕往劇場。劇場里演出的是《伊芙塔》——以阿根廷庇隆總統夫人為原型的音樂劇。我們遲到了,《阿根廷,不要為我哭泣》的旋律已經從劇場的門縫里傳出來。
49歲享有盛名的庇隆將軍,在一個慈善舞會里邂逅24歲光艷照人的伊芙塔。舞臺上,燈光迷離,音樂柔美,伊芙塔漸漸舞近庇隆。此時,我低聲對兒子說:“你看,‘互利’理論又來了……”
兒子小聲地回復:“媽,我才17歲啊,好像不該知道那么多,好像還是應該相信一點什么吧,比如責任,比如真情……”
我有好一陣子一邊看戲一邊心不在焉,他這一代人的問題,我有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