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幸福之間,只差著一只貓-成長
上大學(xué)時,在夜里打工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只小貓咪。一喊它,它便一邊叫一邊跟著走,一路緊追不舍,跟到了家門口。無奈只好給它一點吃的。貓咪就在家里住了下來。并沒有專門起名字,有一天聽廣播,說有個人養(yǎng)的貓不久前失蹤了,名字叫彼得。于是想:“得了,就叫彼得吧。”
彼得就這樣生活在我家,長成了一只有點兇的小公貓。早晨肚子餓了,它就啪唧啪唧地拍打我的臉。不過一人一貓比較投緣,一起生活了好多年。那時跟相處的女孩子交往不順利,待在學(xué)校也沒勁,煩心事還真不少。可只要和貓兒一起坐在午后的陽光里,靜靜地閉上眼睛,時間就會溫柔而親密地流淌過去。
后來,我開了一家店,叫“彼得貓”。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后,夜里,就把貓放在膝蓋上,一邊啜幾口啤酒,一邊寫起了我的第一篇小說,這至今都是美好的回憶。
我二十歲出頭,剛結(jié)婚沒多久的時候,囊中空空,連一只暖爐都買不起。住在東京近郊一所四下漏風(fēng)、寒冷徹骨的房子里。一到早晨,廚房里竟會結(jié)滿冰。我們養(yǎng)了兩只貓,睡覺時人和貓緊緊摟在一起取暖。當時,我家成了貓兒們的活動中心,時時有貓兒結(jié)隊來訪,有時候就把它們摟在懷里,兩個人和四五只貓兒摟抱著睡在一起。那是一段艱苦的日子,但由人和貓兒拼命釀造出的溫情,令人感動。從那以后,我就想寫能釀造出溫暖的小說。
我與安西水丸先生,常常因為書籍的裝幀和插畫合作。水丸先生是個非常熱心的人。大約七年前我蓋房子的時候,請他畫和室的隔扇外加掛軸,他一口應(yīng)承:“行,我來干。”于是不辭遠道趕到我家,親自動手磨墨,用毛筆畫上了漂亮的富士山和魚。然而,他一個人關(guān)在那間屋子里畫隔扇時,一只大得像美洲獅的貓兒把他畫的魚當成了真的,冷不防哇的一聲猛撲上去。水丸先生雖然身負重傷鮮血淋漓,卻還是緊握畫筆不放,堅持把隔扇畫完。
這當然是無根無據(jù)的謊言。我家那只暹羅貓只是踱過來,兜了一圈,舔了舔爪子而已。水丸先生害怕貓狗,一定把那只暹羅貓看得像美洲獅一般大了。自那以來,我遇到好多人問:“聽水丸先生說,您家里養(yǎng)了一只非常兇猛的貓,是不是呀?”我養(yǎng)的不過是一只嬌小的、好奇心略強的暹羅貓。但聽見那痛切悲鳴的鄰居們,聽說他當時是遭受兇猛的美洲獅襲擊,多半也會深信不疑。
世上絕大部分的貓我都喜歡,不過生活在這世間的貓兒當中,我最喜歡上了年紀的大母貓。我和那只貓咪一起生活,是在六七歲,剛剛升小學(xué)的時候。它的名字叫“緞通”。它有毛茸茸的毛、肥嘟嘟的后脖頸、涼涼的耳朵,喉嚨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夏末的海浪聲。
空寂無聲的午后,讓人想起荒蕪已久的空蕩蕩的澡堂。當貓咪躺在灑滿陽光的廊子里睡午覺時,我喜歡在它身邊咕咚翻身一躺,閉上眼睛,將所有思緒從腦袋里趕出去,嗅著貓毛的氣味,感覺自己也變成了貓的一部分。我們從貓咪身上學(xué)到,幸福是溫暖而柔軟的東西。它也許就在身邊,不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