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分子的1949年-熱讀
1949年,對中國當時的知識分子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無論是留還是走,都意味著選擇一種新的人生走向。
清華大學浦江清教授沒有走,因為抗戰時期拖家帶口、呼爹喊娘的遷徙之苦,猶在眼前,無法忘懷。喘息甫定,又來一次疲于奔命的逃亡經歷,怎敢想象?他在日記里寫道:“我也不想走,我的家庭都在這里,不愿再有遷動的狼狽情形。我在南方也無可立足,母、弟在滬(上海)、松(松江),被解放的日子是同樣的近。假如我到臺灣或廣東,反而與母、弟失去聯絡。”
邏輯學家金岳霖是個快樂的單身漢,不用考慮家庭,他不走的理由,同他的性格一般率性。他說:“共產黨畢竟是同胞,不是洋人侵略,還是可以接受的。”
而國學大師梁漱溟從沒想過要離開故國。他后來回憶:“雖有人來請我去香港,但我主意已定,不論國共兩黨勝負如何,我作為一個生于斯、長于斯,并自問為中國的前途操過心、出過力的炎黃子孫,有什么理由跑到香港去呢?”
哲學家馮友蘭也沒有走,他在危難之時接掌清華大學教授會,肩負起“護校”的重任。他說:“我之所以在解放時沒有走,主要是由于對國民黨反動派的失望。”而且,他還勸告身邊的人:“不管哪一個黨執政,只要能把中國領導好就擁護。”
著名氣象學家竺可楨最終也留在了大陸,因為他對舊政權已經徹底絕望。對于一個腐敗的黨,一個無能的政權,有什么理由繼續跟著它呢?
陳寅恪被“搶救”到南京后,終究也沒走。他覺得自己與政治絕緣,只要能避開戰火即可。陳寅恪體弱多病,雙目不明,友人陳序經為嶺南大學校長,欲聘他去教書。他也就沒有踏上去臺灣的船板。
對于錢鐘書與楊絳夫婦而言,牛津大學、香港大學都來函高薪聘請他們,但他們依然留了下來。后來,有人問楊絳夫婦為什么不出國,楊絳說:“一個人在緊要關頭,決定他何去何從的,也許是他最基本的感情。我們從來不唱愛國調,非但不唱,還不愛聽。但我們不逃跑,只是不愿離開父母之邦。我國是國恥重重的弱國,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們不愿意。我們是文化人,愛祖國文化,愛祖國文字,愛祖國語言。一句話,我們是倔強的中國老百姓,不愿做外國人。”
盡管知識分子在新舊政權交替之際的心態各不相同,但他們的抉擇,不僅關乎個體生命的存亡,更關系到民族文化的存廢。無疑,他們的留下,意味著中國文化的薪火相傳,弦歌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