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文學獎與捕魚的那些事-人生
每年一到諾貝爾文學獎公布的那一天,無論是各國媒體的記者,還是書店與書迷,就跟參加一場猜謎狂歡大會一樣,熱鬧非凡。2023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是非洲作家古爾納,弄得大部分人第一時間一頭霧水,不知道他是誰。
說來也怪,每年的得主多多少少都有被猜中的可能,因此,至少書店不慌,大致上都有庫存的譯本,而且保證一夜之間銷售一空。2023年莫言得獎時是這樣,2023年石黑一雄得獎時也是這樣。諾貝爾文學獎離大眾不遠,十分世俗化,普通人參與的程度很高。但唯獨2023年,爆出了冷門。
其實,文學是非常私人化的,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天下很難說有一本經典的小說是全人類都愛讀的,絕對有人不愛讀,甚至很反感。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了,正所謂“大眾”這個概念是偽命題,因為任何一個“大眾”都是由千千萬萬的個人組成,而個人與大眾有時是對峙著存在的。許多人只是隨大溜,彼此之間根本不可能步調完全一致。
1991年,我在做魚蝦生意時,隨捕魚船隊去過新西蘭。船隊停靠在一個叫納爾遜的港口時,我認識了當地一個喜歡讀書的漁民。他是毛利人,后來全家移居到美國紐約。他的眉毛很粗,粗得跟北海道人的一樣,把牙簽放在眉毛上都不會掉下來。那一天正好是諾貝爾文學獎評選結果公布的日子,我問他:“你說今年誰能勝出?”
他看了看我,指著大海說:“這就跟漁民到大海捕魚一樣。你以為捕的是金槍魚,但撈上來的是劍魚。即便是魚汛的時候,大家以為這邊的海域都是刺鲅魚,但大大小小的漁網一撒下去,光看漁網的走向就知道下面肯定不是刺鲅魚,但具體是什么魚,不撈上來誰也不知道。”
不過,一直到今天,我還清楚地記得1991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是南非女作家戈迪默,因為當天這個毛利漁民隨便就說出了得主的名字,而且是在名單正式公布之前好幾個小時。現在回想起來,這個漁民真是挺神奇的,而且我發現,喜歡文學的漁民并不稀奇。
我認識一個日本漁民,他每回出海都是為了捕撈金槍魚。除了漁民一般所需的裝備,他每回都攜帶一本口袋可以裝下的海明威的小說《老人與海》。他跟我說,這是他的護身符,小說不是用來讀的,而是用來供的。我親眼見過他把《老人與海》放在剛剛捕撈上來的金槍魚的眼睛上,然后,嘴里念念有詞,同時雙手合十。
2023年,好友莫言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當天晚上,我在神戶接受了NHK(日本廣播協會)電視新聞的電話連線采訪,當時在我腦海里閃現的第一個印象也許不是文學,而是大海與魚汛中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