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精-民間故事
清道光年間,冀東清河縣有個人名叫張方全,曾任過慶州刺史,60歲上告老還鄉(xiāng),在清河縣祖籍落河村大興土木置辦田產(chǎn)。張方全為官之時大肆搜刮受賄,因此才有現(xiàn)在鴉飛不過的田宅、賊扛不動的金銀山,家中妻妾如云、奴仆成群。
這年,正趕上百年不遇的旱災(zāi),清河境內(nèi)哀鴻遍野,米貴如金。清河縣令多次到張家造訪,懇請張方全開粥棚賑濟百姓,并說會將張家的義舉上報朝廷。張方全心中雖不愿意,但表面文章還是要做,只好開了一個小粥棚,每天稀湯寡水地熬上一鍋粥,打發(fā)幾十人應(yīng)付了事。
這天,張方全在家中閑得難受,帶著那條大黑狗想出門散散心。管家見只有老爺一人外出,不免擔(dān)心道:“老爺,是否要帶上幾個仆人?”張方全說:“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人多了反而不便,有大黑在,萬無一失。”原來,這條大黑狗就是張方全的貼身保鏢。人常說三虎出一豹,九狗出一獒。張方全在慶州任職期間,打聽到一戶人家中母狗一胎生9仔的奇事。他親自前去將這9只狗仔買回家,然后關(guān)在籠子里不再喂食,讓其互相撕咬相食,最后只存活下了這只黑狗仔,也就是傳說中的頂尖獒品了。
果不其然,這狗仔在他的精心調(diào)教之下,絕頂聰明,跟著他10年有余,不曾離開半步。有它陪伴在張方全左右,任何強人野物都會懼怕三分。
誰知張方全這一去便沒了消息,家人很是為他的安危擔(dān)憂,派人四處尋找,一直杳無音信。兩個月后的一天,張方全突然回到落河村,跟他左右的黑狗卻不見了。只見他并不顯得消瘦疲倦,反而又黑又胖十分健康。他說路上遇到一個道士,一路游覽名山大川,那條黑狗也被道士相中,留下來看守道觀了。家人見他毫發(fā)無損全身而歸,很是歡喜,于是擺筳慶賀。張方全一如從前一樣,言談舉止以及飲食習(xí)慣都不曾有變,只是心性發(fā)生了很大變化,變得樂善好施、古道熱腸。他叫下人大開糧倉,賑濟災(zāi)民,得到當(dāng)?shù)匕傩盏慕豢诜Q贊,縣令也將其善舉上報朝廷。他白天處理家中的大小事務(wù),賞罰分明,教人信服敬畏;可是一到晚上,卻遠避三妻四妾。妻妾們暗地里嘀咕,以前老爺夜夜都要女人陪伴,如今他的行為簡直讓人不可思議。可是懾于張方全的威儀,她們都不敢聲張。
如此過了大半年,張方全把整個家治理得井然有序,還對當(dāng)?shù)匕傩兆隽嗽S多好事。百姓們?yōu)楦兄x他,給他立了一塊功德碑。
這天,正是張方全的壽誕之日,眾多賓客前來為他祝壽。當(dāng)晚席間他開懷暢飲,多喝了幾杯,酒意上涌,不由伏案睡去。賓客們紛紛散去,張家大宅一片寂靜。忽然門外刮來一陣陰風(fēng),大廳里的燈燭都被吹滅,仆人趕緊重新掌燈,想把張方全扶入內(nèi)廳歇息。不料燈燭照耀之下,不見張方全的身影,只有家中原來那條黑狗滿嘴酒氣沖天,蜷趴在太師椅上睡得正酣。
仆人大驚失色,呼喊聲驚動了眾多家人。管家壯著膽子走到那條黑狗跟前,拍了拍它的頭。只見黑狗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伸了一個懶腰,猛然驚醒,頓時化回張方全的人形。眾人見此情景驚詫不已,張方全望著家中老小“嘿嘿”笑道:“大家不必害怕,實不相瞞,我不是主人張方全,而是為張家看門護院十多載的大黑!”眾人聽了又發(fā)出一片驚呼聲。
“那、那俺家主人現(xiàn)在何處?”管家問。
大黑說:“他帶俺外出的路上,已經(jīng)被憤怒的饑民打死了。”
“那你為啥不保護主子呢?”管家埋怨說。
大黑“哼”了一聲,神色從容地說:“我伴隨張方全十載,十分反感他的丑惡行徑,可你們這些人卻熟視無睹、麻木不仁,與幫兇何異?那時我就想,假如有一天我取而代之的話,必反其道而行之,救蒼生于水火。而今我已得道化為人形,以張方全的身份管理張府之事,那張方全死有余辜,大家何不順天行事?”
大黑說出此話,張方全的那些妻妾痛不欲生。大黑輕蔑一笑,說:“你們只想嫁入豪門,過榮華富貴的生活,可是那張方全無非是個空具人形的豺狼,你們可以與豺狼同床共枕,就不能接受我這個古道熱腸的犬類嗎?”
管家說:“大黑,難道你全然忘記了張家對你的養(yǎng)育恩情,對主人這樣恩將仇報?”
大黑聽到此,流下了眼淚,說:“當(dāng)年,張方全將我們弟兄9個弄到府中,叫我們骨肉相殘。我的兄弟為了讓我活下來,不惜犧牲自己。我為了有朝一日報仇雪恨,茍且偷生十載,因為感念張方全的養(yǎng)育之恩而沒有對他下手。可是看到他欺負(fù)百姓的所作所為,我就在想,當(dāng)他惡貫滿盈之時定會遭到報應(yīng),我一定會有取而代之、替天行道的那一天。”
管家聽罷,無言以對,只是唏噓嘆息。
大黑接著說:“我并非貪戀張家的榮華富貴,錢財在我眼里如同糞土。我只是想替你們張家彌補罪過,廣結(jié)善緣。從今往后,我就是張家的一家之主張方全,希望你們?nèi)匀幌褚郧耙粯樱豢上蛲饨缱呗┌朦c風(fēng)聲。誰要是膽敢違反,休怪我不客氣!”
大黑一番鏗鏘有力的話語,使張家不得不接受了這一事實。只是那些妻妾們從此再不肯與大黑同房。怪只怪張方全活著的時候不積陰德出了這等邪事,她們紛紛回了娘家,到了娘家之后也是啞巴吃黃連,各自守口如瓶。最不能接受這一現(xiàn)實的,還要數(shù)張方全的子孫們。他們表面上對大黑恭敬如初,喊爹喚爺,暗地里卻拉攏管家一起商議怎樣除掉這個畜生。大黑似乎很是敏感,從此以后滴酒不沾,瞪著一雙眼睛、支楞著一對耳朵,警惕地注視身邊人的一舉一動。
管家對張家子孫說:“這黑狗也算是得道畜生,雖然取代了老爺身份,卻是替老爺積德行善。除掉它并不是難事,就怕有違天意而遭劫難。”
大黑持家以后,以理服人,對待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絕不厚此薄彼,比張方全在世時還要有威望,就連張家后人也漸漸對他不再反感厭惡。
半年之后到了春季,天公作美下了一場透透的春雨,村人紛紛來到張家賒借種子。大黑化身的張方全命人打開糧倉,讓百姓自己去裝,也不記數(shù)。這時,落河村的村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云游道士,立在一棵柳樹下遠遠地捻須觀看,嘴里念念有詞:“神道無形,只在陰陽之中也!”
人們歡天喜地在倉庫里用麻袋、籮筐裝稻種,張方全在一旁面帶微笑地觀看,仿佛得到了一種解脫。等到村人散去,道士走過來對他說道:“施主一向可好?貧道甚是想念!”
張方全轉(zhuǎn)過身來,笑道:“老夫見大師旁觀已久,早已命人備好酒菜,請隨我到寒舍一敘。”
道士一抖拂塵,相跟著來到張方全的書房。張方全與道士閉門把盞,一直談到日薄西山。之后,就見道士走出書房,離開了。
管家始終不見張方全出來,壯著膽子走進書房,見張方全坐在椅子上已經(jīng)故去。他頓時明白了,那黑狗已然被道士超度而去。于是張家派出家人四處報喪。第二天,附近村民扶老攜幼紛紛來到落河村奔喪,擁塞了整個落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