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的幸福-中篇故事
為了給母親治病,頭腦簡單的老沙成了毒販的送貨工具,誰知"貨"還沒送到,一起綁架案又陰差陽錯地砸到了他跟前……
1。一份掙錢的差事
老沙是個弱智,今年35歲了,還得靠他媽媽養(yǎng)活。
弱智的人頭腦簡單,因此活得比常人快樂,老沙的一張胖臉整天笑嘻嘻的。但最近這些日子,他卻笑不起來,因為他媽媽生病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錢,現(xiàn)在再也沒錢治了,只能回家躺在床上呻吟。老沙很希望弄點錢給媽媽治病,聽人說,錢是掙來的,可他不知道錢是怎么掙的。
他打算找個人問問,出了門,迎面看見同一小區(qū)的小戴開著小車從外面回來,他便直愣愣張開雙臂攔住了車。辛虧小戴剎車及時,沒撞上他。小戴氣得正要張嘴罵呢,老沙甕聲甕氣地問話了:“你知道怎么能掙錢嗎?我想掙錢。”
“你個傻子也想掙錢?”小戴又好氣又好笑,正樂呢,忽然一激靈,他正碰到一個棘手的問題,沒法解決,興許,這傻子行。
小戴是干什么的?表面上,他是倒騰水果的,但那只是幌子,他真正干的,是販毒這行當。他昨天約好了一個買家來提貨,可等了一天對方?jīng)]消息,手機也關(guān)機了。這在販毒行當里就是不妙的預兆,哪知到今天,對方又打來電話,催著要交易。這讓他有一絲不祥的預感,那買主別是出了什么問題?但畢竟是1500克毒品的大宗交易,他又舍不得放棄。這不正為難嗎,老沙撞到他手里了。
小戴立即換上笑臉,親熱地說:“傻子,你想掙錢這很好啊。我這里倒真有個掙錢的門路呢!”于是他編了一套謊話,說他剛才在同仁醫(yī)院上廁所,聽到一個人在拼命打電話找人送貨,要是老沙有興趣,倒是可以去做那份送貨的差事。
這就是小戴的狡詐之處,他不說是自己要讓老沙送貨,這樣萬一真有危險,警察也不會追到他的頭上。老沙一聽說能掙錢,高興得不得了。
小戴再三交代,是同仁醫(yī)院門診部那兒的廁所,男廁最后一個廁位里有人要送貨。交代完,他便開車率先走了。
同仁醫(yī)院很近,就在小區(qū)的隔壁。小戴剛在最后一個廁位蹲下來,老沙就來了,敲著廁位的隔間門,甕聲甕氣地說:“我要掙錢。給我掙錢。”
小戴當即將裝有毒品的包從隔板頂上遞出來,拿捏著嗓子交代,讓老沙拿上包到醫(yī)院的大門口等著,與另外一個拿包的人換包,然后來這里找他,就可以領(lǐng)100塊錢的報酬。
聽說有錢拿,老沙拿上包就走,小戴急了,叫住他:“你個傻子,我沒說完呢,你怎么知道誰要同你換包?你不認識人家,人家也不認識你,得對暗號。”什么暗號呢?他搜腸刮肚地想,他是倒騰水果的,就想到水果了,說:“待會兒那人過來問你,‘蘋果多少錢一斤’,你就說,‘橘子5毛’。”
老沙樂了:“人家是問蘋果呢,不要橘子。”
“豬頭!”小戴氣得罵起來,“我這是說暗號,不是做買賣!你說‘橘子5毛’之后,人家會說,‘那,給我來一斤香蕉’,這暗號就算對上了,你就可以把包給人家了。”
老沙又插嘴了:“可我們說的是蘋果和橘子,他干嗎要香蕉呢?蘋果他到底還要不要?”
小戴氣得沒了脾氣,和傻子說話就是費勁。他用了老半天的時間,才好不容易讓老沙明白什么是暗號,然后反反復復將那三句暗號教給他。老沙總算記住了,一路念叨著那三句暗號出了廁所,去醫(yī)院門口等人了。小戴則立即與買家聯(lián)系,說了提貨的地點和接頭暗號。
老沙到醫(yī)院門口等了老半天,也沒見來提貨的人,中午的太陽毒,曬得他有些扛不住,旁邊有個賣水果的攤子,攤子邊支了把大遮陽傘,他便躲到傘下乘蔭涼去了。賣水果的老頭認識他,也沒說什么。
老沙在傘下坐了十多分鐘,還是沒人來,他便有些犯困了,正迷糊呢,有個來看望病人的顧客,走到水果攤前,開口就問:“蘋果多少錢一斤?”擺攤的老頭還沒來得及回答,老沙一激靈,搶著答了:“橘子5毛。”
那人本來在挑蘋果呢,一聽這話,放下蘋果轉(zhuǎn)向橘子:“橘子才5毛?我要10斤。”老沙愣住了,這話對不上呀,不知后面怎么說了。守攤的老頭來了氣:“什么橘子5毛?橘子1塊6。”來人不依了:“他剛剛不是說橘子5毛嗎?”老頭說:“他是傻子,傻子的話你也信?”
老沙可較真了,梗著脖子:“本來就是‘橘子5毛’嘛,是你說錯了。”
老頭那個氣呀,拿著蒼蠅拍來轟老沙,一邊轟一邊罵:“你個傻子!我的橘子什么時候賣過5毛了,一向是1塊6。你個傻子不學好,竟來壞我的生意?”
這一攪和,老沙的腦子亂了。老頭不讓他到遮陽傘下乘蔭,他只得重新站在大門口烤太陽,烤了十多分鐘,終于有人來了,是個瘦個子年輕人,手里也提著一只包,他左顧右盼,慢慢靠近了老沙,低聲問:“蘋果多少錢一斤?”老沙憨憨地樂了,總算等到對暗號的了,他脫口而出:“橘子1塊6。”
來人愣了一下,上上下下地打量老沙。老沙以為對方不相信,趕緊說:“橘子一向是賣1塊6,不信,你問他。”他用手指著幾步開外賣水果的老頭,老頭樂了:“你這傻子還不算太傻嘛,教得會,對啰,橘子1塊6,一向就賣1塊6。”
來人看看老沙,又看看賣水果的老頭,轉(zhuǎn)頭匆匆地走了。
2。這個暗號有點怪
小戴其實一直躲在暗處盯著,眼見交易就這樣黃了,氣得他只差沒吐血:這傻子怎么就這么傻,三句暗號只需他說一句,他竟連這一句都給說錯了。但話說回來,也怪自己,人家是一傻子,自己給他整暗號這種高智商的東西干啥?得,重新約定交易方式吧。
他只得回到廁所里,好等老沙來了再教他怎么交易。但老沙卻不知道買主已經(jīng)來過了,所以并沒有回廁所去交差,還一根筋地守在醫(yī)院門口等買主。小戴又不敢直接去找老沙,那樣身份就暴露了,所以他只能蹲在廁所里苦等。一個小時過去了,老沙沒來,兩個小時過去了,老沙還是沒來,小戴腿蹲麻了,人也犯困了,搖搖晃晃地打盹,一個不留意,便“咚”的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廁位外面的小便池那兒有個人在小解,是個尿道結(jié)石病人,臉憋得通紅就是排不出尿來,好不容易有尿意了,正在關(guān)鍵時刻呢,小戴那“咚”的一聲響驚著他了,尿意沒了,還是沒能撒出來,氣得只差沒罵娘,憋著勁再撒時,身后又是“咚”的一聲響,尿又給驚沒了。
病人那個氣呀,火冒三丈地來看出了啥事情,扒著廁位隔板往里一探頭,嚇了一大跳,一個人屁股朝天蛐在廁位里。原來,小戴栽倒后好不容易爬起來,一邁腿,他的雙腿早蹲麻了,得不了勁,又栽倒了。
病人嚇得轉(zhuǎn)身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醫(yī)生,快來呀,有病人倒在廁所里了!”
醫(yī)生還沒來呢,一個小伙子和一個性感的姑娘聞訊趕了過來,這是一對醫(yī)托,在他們看來,上廁所倒在廁所里,那自然是癲癇病人的癲癇發(fā)作了,所以他們來攬生意。
小戴已經(jīng)出了男廁,正在外面的洗手池里洗身上的污物呢,這對醫(yī)托便游說開了,說他們認識一個治癲癇的專家,治病又便宜醫(yī)術(shù)又高,他們可以帶小戴去那里治病。小戴正煩著呢,瞪起了眼:“什么意思?你當我是病人?”
小伙子熱情地來拉小戴:“你不就是有病嗎,都倒在廁所里了。俺跟你說,這病俺熟悉。瞧俺媳婦——”他指了指旁邊的性感姑娘:“她以前就患癲癇,發(fā)作起來躺在地上像條死狗,好幾次上廁所發(fā)作了,弄了一身的屎尿,那才叫個惡心吶?,F(xiàn)在怎么樣?被專家一治,好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呢,姑娘橫眉立目,一巴掌摑過來:“你敢埋汰俺?誰得癲癇了?你咋不說你自己是條死狗一身屎尿呢?”
小伙子趕緊將姑娘拉到一邊,嘀咕:“媳婦,俺這不是為了生意嗎?”姑娘惱了:“墩子,少跟俺起膩,誰是你媳婦?就你這窮相,也配?”墩子苦著臉:“花兒,你又傷俺。”花兒挺霸道:“傷你又咋的?你本來就窮!”
墩子氣得直揪自己的頭發(fā):“俺真蠢,當初俺就不該送你去有錢人家里當保姆,現(xiàn)在好了,中了有錢人家的毒了,瞧不起俺了。”
花兒不屑地說:“墩子,不是俺瞧不起你,俺早說過,你什么時候有50萬了,再起心思吧。就俺這長相,才要50萬那是跳樓價了。沒這數(shù)兒你別跟我起膩!”
墩子梗起了脖子:“花兒,這話是你說的,有50萬你就可以和俺好了?”花兒不屑地哼了一聲。墩子發(fā)了狠:“好,你等著!不就是50萬嗎,這可是你逼俺的!”他生氣地邁著大步,“咚咚咚”地跑走了。
花兒望了望墩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小戴,她知道自己醫(yī)托的身份在小戴面前敗露了,便不再來招惹小戴,改去向那個結(jié)石病人套近乎去了,問他得的是什么病。結(jié)石病人嘆了一口氣:“我這病哪,都是美國佬給禍害的。”
原來他是個包工頭,在城南郊區(qū)包了個南天苑工程,樓才蓋到一半,房產(chǎn)商沒錢了,停了工,連工人的工錢都沒給,其他工人都走了,只有他這個包工頭一個人留下來,住在建筑工地等工錢。這次他患了尿道結(jié)石,本來用碎石機一碎,石頭就可以排出來,但他愣是交不起碎石的那千把塊錢,所以只能吃排石藥活受罪了。末了他說:“要不是美國佬弄了個經(jīng)濟危機,我們老板會沒錢嗎?老板有了錢我也就有了錢,早拿機子碎了,還能遭這罪?你說,這不就是美國佬給禍害的嗎?”
一聽說這是個沒錢的主,花兒翻翻白眼,走了,去另尋目標了。
小戴洗干凈了身子,他算是明白過來了,老沙就是一傻子,不知道變通,自己要等他到廁所里來找自己,難道要等到猴年馬月?自己又不能現(xiàn)身去找人家,干脆,甭蹲廁所受罪了,到車里盯著去吧。
他上了自己的車,打了個電話給買主,編了一套謊話說明剛才沒能交易的原因,然后問清楚人家開的是什么車,說等一會兒再約定重新交易的方式。打完電話,他就盯著老沙,老沙還直挺挺地站在醫(yī)院門口等人呢,絲毫沒有回廁所找他交差的意思。
這一盯就是兩個鐘頭,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暗下來了,老沙終于在醫(yī)院門口熬不住了,踢踢踏踏地回身往醫(yī)院里走來。小戴知道,這傻瓜總算是要找自己交差了,他很快下了車,率先跑進廁所,躲進最后一個廁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