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墨鐸精

大唐貞元四年，常州錄事參軍李哲，回到了老家丹陽縣東城。距離家五里路之外，有他的莊園，里面多是茅屋。

以前莊園都很正常，但是最近李哲發現，莊園總是無故著火。稍微去救火，火就滅了，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地面很多鞋印，大約一尺寬，一開始他以為是強盜來偷盜東西，但是，火總是無故出現，加上這鞋印很大，李哲才醒悟過來，這是遇到妖怪了。

再后來，他家里也出事了，總有人在空中丟東西，家里衣服也無故丟掉，大家都很怕。

李哲的乳母叫阿萬，自稱通鬼神，她說看到一位高個男子，總是跟著她。這男子有時候還變化，跟胡人一樣，絡腮虎須，有一丈高，穿著羊皮大衣，戴著貂帽。此人有時候不出現，有時候閃一下就離開，最近他在書房里看《春秋》。

看到這個胡人偷書后，阿萬就去報告李哲。李哲一看書柜，果然發現丟了一卷《春秋》。李哲禱告，那一卷書馬上回來了，也沒破損。

這樣下去不行，李哲發現院子里竹子很多，也很高，擔心妖怪住在里面，私底下和家人商量，準備找人去砍掉竹子，種一些桃樹。因為古人相信，桃木能降妖除魔。

剛商量后，李哲就發現，院子里竹子上有一封書信，上面寫著：聞君議伐竹種桃，盡為竹籌。州下粟方賤，一船竹可貿一船粟，幸速圖之。

意思就是：聽說你要伐掉竹子種桃樹，我就替你打算一下，眼下粟很便宜，你可以用一船竹子，換來一船的粟，希望你抓住機會，快點去換。

李哲發現字跡不漂亮，紙也只有幾寸大。李哲哥哥的兒子，李士溫和李士儒，為人剛勇，一看到書信就大罵妖怪。結果，他們的帽子鞋子就丟了。他們趕緊祈禱，鞋帽才回來。

李哲又發現，妖怪給了他一封信，寫著：惟圣罔念作狂，唯狂克念作圣，君始罵我而見祈，今并還之。（大意就是一味相信圣賢，沒有自己的思想，叫狂人；狂人只有理智了，才能做圣人。你之前罵我，后來又祈禱，我就把東西還給你吧。）

信的最后還署名了，叫“墨鐸君”。

李哲沒有做，幾天之后，鄰居偷了李哲家的狗，還殺吃了。李哲又收到書信，上面寫著：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意思是：選擇仁義之人做鄰居，才是智慧；如今你的鄰居不夠仁義，你怎么算有智慧呢？）

一月之后，家里人丟的東西更多了，大家都覺得是妖怪偷了東西。李哲又接到書信：劉長卿詩曰：直氏偷金枉，君謂我為盜。今既得盜，如之何？（大意是說，我受到了冤枉，如今你知道了小偷，怎么處理呢？）

李士溫和李士儒一看，都開始提防起來。

夏夜，李士溫喝醉了酒，背對著床頭蠟燭，睡了下來。他看到一個男子，從門外進來，走到蠟燭跟前。李士溫是裝醉，他一看此人過來，馬上抓住他，蠟燭也滅了。黑暗中，李士溫也一直防備，防止此人傷害自己。

那人發出“咔咔”的聲音，一直跑不掉。外面有人聽到動靜，拿著蠟燭來。

李士溫一看，被抓的人變成了瓦塊，背面還畫了眉毛和眼睛，貼紙做帽子，穿著小孩兒衣服，頭上還用婦人的披帛纏頭，還打了結。李士溫大怒，把瓦塊釘在柱子上，一點點敲碎了。

幾天后，有婦人在院子里穿著喪服哭泣，說自己丈夫被殺了。第二天，她又來看，還說要報復李哲家人。

十天之后，李士儒在燈下看到一個婦人來，他覺得不對勁，一把抓住婦人，拳打腳踢。燈滅后，婦人慘叫，發出咔咔的聲音。點了蠟燭一看，婦人也變成了瓦塊，不過穿著衣服。于是，他也把瓦塊敲碎。

果然，第二天又有人來，穿著孝服哭泣，還說要報復李家。

李哲實在沒辦法了，和家人商量，打算搬家。結果，院子里又多了書信，上面寫著：聞君欲徙居，吾已先至其所矣。（聽說你要搬到某處，不好意思，我已經搬到那里了！）

為什么自己私底下和家人商量事情的時候，妖怪都能知道呢？難道他能隱身？就算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時間商量事呢？李哲想不明白。

李哲家里本來有三條狗，一條肥狗被鄰居偷吃了。現在還有兩條老狗，一個叫韓兒，一個叫猛子。有一天，李哲發現，兩條老狗不吃東西，還在黑暗處竊竊私語，他問了之后才發現，兩頭老狗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他覺得奇怪，殺了兩條老狗。

當天，他收到書信，上面寫著：自無韓兒猛子，吾屬無依。（自從沒了韓兒猛子這兩條狗，我們就沒有依靠了。）

果然從那以后，李哲和家人私底下商量事情，妖怪就不知道了。看來，以前妖怪是附在兩條狗身上，偷聽了李哲說話。

潤州山中有一位高人，叫韋士昌，據說能降妖除魔，李哲請他來，韋士昌拿出符，放在瓦欞間，又壓住了。妖怪馬上寫書信：符至圣也，而置之屋上，不亦輕為。（符是很寶貴的東西，現在你把他放屋檐瓦片上，不是很浪費嗎？有什么用呢？）

言外之意，就算你把符拿來，妖怪也不怕。韋士昌自知妖怪強大，自己對付不了，慚愧離去。

淮楚一帶，有一位姓衛的方士，據說咒術厲害，除過不少妖精。李哲聽到后，馬上請他來除妖。

衛方士來了后，妖怪似乎很怕，幾天不敢出現。

于是，衛方士就設置高壇，建立道場，他在壇上放了一個箱子，然后大喝一聲：“妖魔鬼怪，速速聽我言語，不管你偷盜了什么東西，馬上原物奉還，不然的話，我就抽了你的筋，取了你的元神，碎了你的金丹，讓你再也做不成精怪，永遠地貶在九幽之地。”

一夜過后，再去看箱子，果然很多的東西都回來了，還有許多錢，里面有一封信，上面寫著什么東西賣了，賣了多少錢，都在這里等等。信中特別提到，讓李哲去河邊找東西。李哲去了后，發現丟失一年多的金鐲子。

李哲大喜，謝了妖怪和衛方士，還問他這到底什么妖怪。

衛方士笑著說：“是你家狗身上的鈴鐺，在人間許多年，通了靈，成了精。所以他之前會說，狗子死了，他們沒了依靠。不過，那鈴鐺對你們來說價值不菲，所以你沒舍得丟，一直放在房間里，他們也就能繼續作怪。”

李哲恍然大悟，難怪書信署名是墨鐸君，鐸就是鈴鐺啊！他又問瓦塊、婦女怎么回事。衛方士一笑置之，說都是妖怪的小把戲而已。

從那以后，李哲家里果然沒了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