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杜拉斯-成長
2023年流年不順,4月的時候扭傷腳自己渾然不覺,5月時發(fā)作,連帶著腿腫到不能下床,6月時腰又壞掉,再加上身體七七八八的其他狀況,一年過了大半,病懨懨的也沒有寫什么。在網(wǎng)上遇到沈熹微姑娘,她常年身體不好,卻筆耕不輟,剛剛又出了一本散文集。我問她身體怎樣,她說一年接幾次病危通知書,也只能勉力維持著。想起前年我們幾個朋友去昆明參加一個活動,她來探班,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那一晚,黃佟佟老師給我們說了她自己的一個理論,就是一個作家的作品能夠反映出這個人的身體狀況,像我們都知道的某個作家只能寫八百字的小文章,不是她不勤奮,是身體狀況糟糕,血氣都不足。這讓我想起村上春樹,每天都要跑步,寫東西動輒幾十萬字,有副好身板是最起碼的條件。女作家里這方面我最佩服的就是瑪格麗特·杜拉斯,中國讀者都熟悉她的作品,老太太一輩子不怎么惜命,敞開了折騰自己,隨隨便便也活到了81歲。所以說很多人以為大作家都是腦力勞動者,都是病懨懨的林黛玉一樣的瘦人,其實還真不是,作家最后也要拼身體素質的。
杜拉斯一輩子煙不離手,她酗酒也是在一眾女作家中出了名的,喝酒和寫作幾乎是她一生從未間斷的主題,當然了,這個主題還包括戒酒。她有時候會一下子戒掉好幾年,然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又開始喝上了,無論戒了多久,只要每次她開始喝酒,她就會全力以赴地拉開一副不把自己喝死不罷休的架勢:每天早上醒來就開始喝,兩杯下肚后開始抱著馬桶吐,然后再干掉八升波爾多葡萄酒后醉倒不省人事。她每天晚上要喝紅酒才能入睡,早晨喝了咖啡之后就開始喝白蘭地,然后開始寫作,傍晚再喝一杯白蘭地,然后是一小時一杯紅酒。1987年,在她出版的《物質生活》里,她曾經(jīng)說:“當一個女人飲酒時,猶如一頭野獸或者嬰兒在喝水。”她還說自己是一個真作家,也是一個真酒鬼,連她自己也納悶,為什么喝成這樣還能繼續(xù)寫作。
這個問題不僅僅杜拉斯自己納悶,也是讀者們感到納悶的。如果你只是讀杜拉斯的作品,可能完全看不出這個作者的文字有任何酒鬼的跡象,她的行文簡潔優(yōu)雅,經(jīng)過反復仔細的推敲和修改,完全不像一個酒鬼暈暈乎乎的胡言亂語。雖然酒精確實能夠釋放天性,給作家以靈感,但是很多作家因為飲酒過度,大腦已經(jīng)完全被破壞,即使戒了酒,也可能創(chuàng)作艱難,借助酒精而產生的靈感,也會在清醒時消失殆盡,這也是很多作家并不真的想戒酒的緣故。但是杜拉斯根本不受這些影響,她在一度停止飲酒后寫出了她最著名的小說《情人》。后來她又染上毒癮,到美國去戒毒,就這么個作法,她也沒把自己折騰死,她這輩子出版了幾十部小說,老了的時候還跟小自己三十多歲的男友揚同居,兩個人每次大吵,揚都會說自己受夠了杜拉斯,但是最后還是沒能離開她,直到她死去。小時候讀他們的故事,會關注在男女關系、誰對誰錯上,長大之后再看,只覺得這女人都七八十歲了,還能這么跟小情人吵架,底氣足足的,把小伙子氣個半死,這身體真不是一般的好。
這幾年開始喜歡從人的生命活力去品人,發(fā)現(xiàn)一個人有多少生命活力,幾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我們普通人不可能跟杜拉斯這種神一樣量級的生命活力相比,但是能興致勃勃地活著,也是上天眷顧,賜予了我們足夠的生命活力的緣故。很多抑郁癥患者就是生命力漸漸枯萎,從這個角度來想的話,也許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很多東西是拿錢也買不到的,而你不但一早擁有,而且富有,只是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