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融冰成淚-情感
王濛、周洋、孫琳琳和張會;500米,1000米,1500米,3000米;四塊金牌;四個孩子。這就是溫哥華冬奧會留給我的最溫暖的記憶。其間,我尖叫過、狂喜過、哭過,在我的孩子們爭奪那一塊接力金牌時,為了替她們討回公道,我甚至憤怒地舉手抗議過。可是,隨著最后勝利的到來,我似乎已經花光了所有的力氣,突然覺得好累,好想在某人的臂彎里歇一歇。
我說的這個人,是我的丈夫。
一個多月前,我和中國短道速滑隊準備赴溫哥華做賽前熱身的頭一天,丈夫從美國打來電話,語氣中既有擔心,也透著些向往:“準備好了嗎?我可不想看到一場讓我后悔的比賽。”
我理解他話里的意思。為了支持妻子回國任教,備戰這屆冬奧會,這位丈夫大人在美國獨自“留守”了足足三年半,如今,他確實有權利要求妻子的回報!
那是2006年都靈冬奧會,作為美國短道速滑的主教練,我帶領學生阿波羅奪得了男子500米金牌。賽后,中國體育總局希望我回國任教。
當時,女兒伊莎貝拉才1歲多,丈夫的診所也辦得很成功了,三口之家生活得很愉快,而我回國必然會打破這種和諧。
“我總是追不上你的步伐。我從國內趕到歐洲,你又從歐洲來到美國;我們在美國安定了,你又要回國內了!”丈夫苦笑著說。但說歸說,短短一周后他還是送我登上了回國的班機:“帶外國運動員拿奧運冠軍,那是成就感;帶中國運動員拿奧運冠軍,那叫歸屬感!”
從此,我們一家三口開始了三地分居的日子。丈夫在美國行醫,我在北京帶隊訓練,女兒在大連婆婆家生活。在北京,每天帶隊訓練結束后回到首體公寓那間20平方米的小屋,孤獨感常煎熬得我心頭生疼。
而比孤獨感更可怕的,是委屈和彷徨。
上任沒多久,部分隊員和前任教練公開質疑我的訓練方法和能力。“隊員炮轟教練”的消息上了網,丈夫很快知道了,一個電話打過來,半開玩笑地說:“美國奧委會給你頒發的‘年度最佳教練’獎杯還放在咱家臥室呢,要不我給你快遞過去,讓‘炮轟’你的人看看?”
而聽我解釋完自己的訓練意圖,丈夫更支持了。在訓練理念上,我打破了中國隊原有的圍繞重點隊員開展訓練的模式,一視同仁地對待每名隊員。丈夫雖是業務外行,但依然聽明白了個中苦衷,當即鼓勵我道:“這樣你需要承擔成績滑坡的風險,但可以提升團隊實力。其實教練不偏心,隊員最終會感激的,因為這樣才會出現人人有盼頭的良性循環。”
他說的還真對。執教一年后,我率隊奪回闊別6年的世錦賽團體冠軍。王濛戲謔道:“以前覺得你像后媽,現在越看越想喊你一聲親媽了!”聽到隊員這么說,我忍不住告訴丈夫:“嘿,你知道嗎,咱們又多了好些個可愛的‘女兒’呢!”
我的事業他全力支持,但人生中還有些同樣重要的事情,他也不忘提醒我去做。每個季度他都會讓婆婆送女兒來北京住幾天。“孩子的成長階段,錯過了就永不再來。”他總是重申這個觀點,“就算我們做不到天天陪著女兒,至少要在她成長的記憶中留下溫暖的印記。”
就這樣,丈夫在美國遙控著我,提醒我做好教練的同時,不忘做好母親。這些我都做到了,只除了一個角色沒做好,那就是他的妻子。這是我最大的遺憾。
走下領獎臺的王濛被隊友們簇擁著,慶祝最后一塊短道速滑的金牌落入囊中。看著潔白的冰面,我簡直忍不住也想換上冰刀上去試試。從運動員到教練員,這塊冰面上縈繞著我多少夢想。而沒有丈夫的愛,我還會在這兒嗎?
溫熱的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知道,融冰成淚的,是丈夫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