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暗戀-情感
豬都不會說謊
莫展晨,在我連綿的記憶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只剩下最初的那一幕了。你刷卡結賬的動作有點漫不經心,又有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好倫哥的自助餐,我混跡在一群人當中,不敢抬頭看你的眼。把時間往前撥幾分鐘,你和一群男生輸掉了賭局,我這個站在教室門口不知所措的過路人也被眾人簇擁著來到這里蹭了頓自助餐。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到底賭了些什么,并且如此地愿賭服輸。
那天好倫哥冷清的大廳里放著多年前的校園民謠,讓我恍然覺得有那么多的傷感涌上心頭。我特意去盛了一盤雞翅,挨個地分。分到你那里的時候,你模糊著聲音答應著:“嗯嗯,還是楊素素最懂我,知道我最喜歡吃雞翅。”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事實上我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我也知道你缺的不是錢而是愛。
為了不讓你的錢浪費掉,我拼命地吃了好多看上去值錢的東西,水果、烤肉、蛋撻,我都整盤子整盤子地端回來。有一次周圍的人都去取餐了,你抬起頭來看到我塞到嘴邊的雞腿,撲哧一下就笑了。你開玩笑地說:“姑娘,別吃那么多肉,會發胖的。”
莫展晨,你知道你活在我的臆想里有多少個日夜,才會讓上蒼都眷顧我安排了這次并排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來這么一段簡淺明亮的對話?
后來他們一邊吃一邊開玩笑,并把番茄醬抹得到處都是。我的臉上有幸也沾了光,你看上去很開心,扣子也被拽掉了兩顆,露出誘人的鎖骨。有女生罵你耍流氓,你也笑嘻嘻地不反駁。這樣我們從下午四點吃到晚上八點,大家才扶著墻走出來。
我沒有喝酒反而有點醉了,站在車燈打得眼睛都睜不開的街頭,忽然失掉了方向。
你問我到哪邊坐車回家,我要回答你的時候,你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是那首溫柔的《曖昧》,你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了。我對你指了指天橋的方向。
傻瓜其實不一樣
2008年的秋天我和你只相隔一個過道。
你人高馬大,有點發胖,喜歡踢足球。他們都說你這么高的身材不打籃球簡直就是浪費,于是你叫上你那些哥們兒去練籃球。你總是一身臭汗地在周末下午回班級換衣服,我坐在前排做卷子,風吹得有點冷,我就關著窗戶。你換好衣服就會跑到前面來,脖子上搭著毛巾,頭發還在滴著水珠,左手拿著可樂賤兮兮地笑著問我:“能開下窗戶嗎?”我絕對不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喜歡上你的,但是又是從什么時候,我開始注意上你了呢?
多虧了我的頭發很長,散落下來就遮住了我變紅的臉。你見我不說話,就自己去開了窗戶,從書桌膛里掏出卷子一張張做起來。
我在你的世界里一直都是不聲不響的透明人,有一次你忽然停下筆來,看著在發呆的我說:“楊素素你好奇怪耶,周末你在班級發呆不如回家睡覺呢,你為什么每周都來這受罪呢?”
這個時候我能和你解釋說,因為你每周都來打球嗎?
終于你還是放棄了籃球,因為總也學不會。因為漸漸熟絡,周末你來學校踢球我來學校上自習,也有的時候我買了你喜歡喝的脈動或者可樂去球場邊坐上一會兒,看著你汗流浹背地在球場上跑來跑去,身上的7號球服被夏日的風吹得格外好看。
入冬的一天,你忽然說你要過生日,周圍的人都躁動無比,又有借口勒索你了。你卻轉過頭來問我:“楊素素,我過生日,有什么禮物要送嗎?”
我多么想拿一件像樣的禮物送給你,在你眼里很廉價的脈動和可樂顯然只是塵埃一樣微不足道。但對我這樣每個月只有不到兩百塊生活費的鄉下女生來說,已然很貴重。
我拿不出像樣的禮物,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臉刷的一下子紅了。你哈哈大笑起來,像是安慰我一樣說道:“開玩笑的啦,走,帶你們去我家吃飯。”
晚上你送我出門,你問我哪個方向,我指了指東邊,你忽然跳起來說:“咦,不對啊素素,我記得你上次說你家在西邊啊,你和你媽媽又換房子了嗎?”
你居然還記得,你上次陪我過了天橋,你還記得那是西邊。
我趕緊解釋著:“哦,搬家了,原來的房子住不起了。”
你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其實傻瓜,也是不一樣的。
丑小鴨沒有變成白天鵝
2009年文理科分班,我讀文你讀理,從一道之隔變成了一樓之隔。
我知道你喜歡逛校內網,喜歡看微博,于是我換了個名字加了你的校內和微博。其實我早就有校內的賬號,我對校內情有獨鐘,所以在他們改成了人人之后,我依然固執地輸入校內的域名。我每天去機房蹭免費的網,通過校內和微博知道你生活的點點滴滴,并且知道了你過得并不快樂。
每個人對快樂的定義都不相同,對于我來說,快樂是只要考試成績過得去,陪讀的媽媽打零工能賺夠我們的生活費。
而對于你來說,快樂不在于物質,而在精神。
你抱怨你不自由,沒有了球踢,也沒有了飯局。
偶爾在校園的某個地方看到你,你抬頭看一眼頭頂上的大太陽,再低下頭和很多用功的學生一樣抱著卷子鉆進教學樓。
不在同一個班級的日子,只能在網絡上搜尋你的蛛絲馬跡。每天我的零花錢沒多少,我偷偷攢起來,攢到一定數量就去網吧,去微博上看你的狀態。
有一次我很不幸地被我媽媽抓到,她找了一根很粗的棍子打我,我倔犟地不去看她,也不跟她解釋我去網吧也只是看看網頁上你的狀態而已。打到最后媽媽哭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坐在廉價的地下室里哭得不可抑制,她說她這輩子的希望都押在我的身上,沒想到我如此不爭氣。
莫展晨,我也覺得我很不爭氣。我成績沒你好,人緣沒你好,家境也沒你好,那么你說,我有什么資格去喜歡你?
我忽然很沮喪很難過。我從家里跑出來,用那個掉了漆的破手機給你發短信,我說,我很難過。你沒有回復,我不甘心,撥了過去,聽到甜美的聲音講道,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
只是我還不能夠表白
我高三了,我真想爭所謂的那口氣。
我不再偷偷攢錢去網吧,也有很久、很久沒再在校園里見到你。有人給我寫了情書,一個小眼睛的男生,卻有點你溫文爾雅的氣質。那一日被媽媽打罵并撥不通你電話的晚上,我在心里狠狠地唾棄了你,并發誓在你之后第一個追求我的男生,我就放下清高的姿態和他在一起。
又是入冬時分,我忽然想到了冬天里你的生日。那日有人放起了煙花,在教室外面的操場上,很多人聚在一起大聲地喊叫著。
我翻了翻日歷才想起來,今天是圣誕節。
那個追求我的男生喊我下樓,和他們一樣大聲喊著叫著。我四處尋找你的蹤影,很失望,最終沒能找到你。
終于按捺不住,那天我再次逃了課,去網吧,翻到你的校內,卻看到你的頭像已經變空,狀態是N天前的那句話:如果我離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發了瘋一樣跑回學校,跑到你的班級,站在門口死命地喊著:“莫展晨,你給我出來!”
教室安靜極了,大家都抬起頭來看淚流滿面的我,有人小聲地說:“天哪,哪里來的瘋子,莫展晨都退學好久了……”
這世上最安慰人的童話大概是,你挖空心思暗戀的人,也挖空心思在暗戀著你。
我是這樣一個卑微的窮光蛋女生,你是那樣一個短命的紈绔子弟,唯獨不告訴我,你也在關注著我。
偷偷踢球并受傷的下午被抬去醫院,被家長連哄帶騙送出了國,留了學。也因為賭氣,切斷了和國內所有的聯系,甚至還未道一聲再見便已消失。
很久以后我收到了一個包裹,像是好多人提到的慢遞一樣,寄給多年后的自己。莫展晨,你把多年以后的自己寄給了我,只是,只是我再不能夠表白。
我看到了你畫的藍色天空、校園甬路和土里土氣的我。我看到你記在2008年的日記,那個賭便是,你敢愛上此時此刻開門走進來的這個女生嗎?你說其實你對他們說了謊,你說你不敢愛。
那個開門走進來的女生便是我,很榮幸,她是我。
但是你還是愛了。用十五歲年輕向上的生命。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