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癥-中國新傳說
林曉娟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同室而居的張嫂有夜游癥!張嫂四十多歲,是廠里的老職工,人熱情爽快,具有東北婦女所有的優(yōu)點。只是她卻單身,聽說她的丈夫和孩子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她便一直沒再找伴兒,卻并沒顯得有多傷心,整日里笑呵呵的,見誰都打招呼。
林曉娟剛到廠里的第一天晚上,夜里一點多鐘,林曉娟剛剛睡著,卻聽對面的床咯吱響了一聲,她隱約看見張嫂坐起身,穿戴好便開門出去了。林曉娟愣了一下,也沒太在意,以為她去廠里有什么事。
職工宿舍緊鄰廠區(qū)北墻,墻里側(cè)是一排高大的白楊樹。這樣一來,林曉娟剛積攢起來的睡意又消失了,她聽著窗外西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想起自己的事,便無由地煩惱。她高中畢業(yè)沒能考上大學(xué),由于從小就跟祖父練習(xí)武術(shù),便想?yún)⒓涌h里公安隊伍的招員考試,雖然筆試面試都挺優(yōu)秀,卻被人莫明其妙地頂了下來。
一氣之下,她便跑到省城來打工,在這個廠當一名合同制工人。對于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來說,她并不怕吃苦,只是看不清未來,這是最讓她苦惱的。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林曉娟又快睡著的時候,門一響,張嫂回來了,她一聲不響地脫衣服上床,不一會兒又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自那以后,張嫂每天夜里都要夢游一番。隨著時日的增多,林曉娟也漸漸習(xí)以為常。她猜想,一定是丈夫和兒子的過世,才使張嫂的精神受了刺激,從而患上了夜游癥。有時她真想問問張嫂家的事,可又怕揭開她的傷疤。
只是,林曉娟開始有些擔心,張嫂每次出去那么久,也不知到了哪里,她在夢中游游蕩蕩,遇到危險怎么辦?就像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就把腿弄傷了。猶豫了幾天之后,她決定暗中跟蹤張嫂一次,看她到底去哪里。這個晚上沒有月亮,張嫂晚上照例出去,林曉娟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走出一段路,她縱目觀望,見張嫂的身影正向著公路那邊走去,便悄悄地跟在后面。
她覺得挺奇怪的,一個夢游的人,居然能知道避開障礙,靠的是什么感覺呢?穿過一片黑沉沉的平民住宅區(qū),前面就是那幾條公路的交叉口了。張嫂已經(jīng)走到公路邊上,沿一條公路向西而行。由于有路燈,林曉娟不敢跟得太近。向西走了約一里許,周圍的平房已經(jīng)寥寥落落,這里已經(jīng)是真正的城市邊緣了。
林曉娟在公路下的陰影中走著,卻見張嫂停住了腳步,站在一盞路燈下,面向著公路一動不動。就這樣站了很久,張嫂才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林曉娟忙將身形隱在黑暗之中,見張嫂開始往回走,便也急急地按原路趕去,要在張嫂之前回去。
林曉娟奔跑如飛,向著工廠大墻的方向。在她飛身翻越圍墻的剎那回頭看去,張嫂的身影剛剛出現(xiàn)在視野中。她迅速地回到宿舍,脫衣上了床,過了一會兒,張嫂才推門而入。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躺下。林曉娟卻睡不著了,她覺得張嫂這樣早晚要出事,怎么辦呢?就算告訴她有夜游癥,可她夢游的時候也控制不了,而且告訴了她,很可能會起到壞的作用。思來想去,也沒啥好辦法,林曉娟只好決定先跟一段時間,慢慢再想辦法。
這樣一來,每天晚上,林曉娟都要跟著張嫂夢游一番,而且由于休息不好,白天總是犯困,張嫂反倒常勸她要好好休息。她在跟隨張嫂的時候,漸漸地敢和她拉近距離了,只要不弄出響動,就不會驚醒她。又一個晚上,林曉娟像往常一樣,隨著張嫂翻出大墻。這晚的月亮特別圓特別亮,明天就是中秋節(jié)了,林曉娟本想回家去過節(jié),可放心不下張嫂,便沒有回。
張嫂依然站在那盞路燈下,面向著公路,她的雙肩微微抖動,夜風越來越?jīng)隽耍踔劣行├洹A謺跃曷乜窟^去,卻見張嫂似乎在哭。她很是奇怪,聽別人講夢游的故事中,并沒有說過當事人會不會有神情的變化。她屏息看了一會兒,直到張嫂身子一動,才忙隱入黑暗中快步離開。
走了一會兒,忽覺身后沒有了動靜,回頭看去,張嫂已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林曉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擔心有什么事情讓張嫂突然醒來。張嫂停留了一會兒,竟又轉(zhuǎn)身向公路走去。林曉娟心中猶疑不定,只好又跟隨過去。
張嫂又來到那盞路燈下,似乎仰頭看了一下天空,林曉娟的心怦怦直跳,真怕她就此醒過來,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在這荒涼的城郊,豈不被嚇死?看了好一會兒,見張嫂仍和原來一樣直盯著眼前的路面,才稍稍放下心來,只盼著她快點兒轉(zhuǎn)身回去。
又過了良久,張嫂仍沒有動的意思,林曉娟暗暗著急。這時,張嫂竟抬起雙手來,似乎捂住了胸口。她這是怎么了?林曉娟終是放心不下,慢慢地向她走了過去。忽聽張嫂似在喃喃低語,林曉娟這一驚非同小可!怎么回事?夢游的人也會說夢話嗎?
正駭然之間,張嫂忽然轉(zhuǎn)過身來,林曉娟下意識地閃進黑暗中。張嫂向這邊看著,忽然大聲說:“娟子,你過來!”林曉娟險險暈了過去,她的心震驚得無以復(fù)加,同時還有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她還是從黑暗中走出來,走到張嫂的面前。
林曉娟見張嫂目光瑩瑩,并不像睡著的樣子,小心地問:“張嫂,你醒了?你沒事吧?”張嫂展顏一笑,說:“傻娟子,我沒有夜游癥,什么醒不醒的?沒有嚇著你吧?”林曉娟的一顆心才落了地,拍著心口說:“還好還好,幸好我膽子大!”張嫂笑道:“你膽子不大就不敢跟著我了!”
恐懼之心一去,便疑慮叢生,林曉娟問:“張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張嫂臉上的笑容隱去,輕輕地說:“去年的今天,我愛人和我兒子去世了!”林曉娟呆了一下,聽張嫂講起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傷心往事。
一年前的這一天,張嫂的愛人和孩子從老家回來,出了車禍,雙雙離世。就是在這條公路上,就是在這里。起初的日子,張嫂懷著巨大的悲痛,雖然她表面很是能想得開的樣子,可是一到了晚上,那份痛就緊緊揪著她的心。終于有一天,她睡不著覺,便來到這里,來到愛人和兒子生命最后停留的地方,默默地想念著他們。
自那以后,她每天都要到這里來呆上一會兒,夜深人靜無人打擾,她可以在心底和親人們說上一陣子話。偶爾有的夜里沒來,第二天她便會有一種失落感。就這樣成了習(xí)慣,那次回去時跳墻不小心扭了腿,其實林曉娟第一天跟蹤她時,她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雖然她知道這個孩子膽大,還會武術(shù),卻不想告訴她,怕她不理解,也怕她害怕。
張嫂講完,又看了一眼公路,說:“咱們回去吧,太晚了!”林曉娟的眼中噙著淚水,說:“張嫂,以后我每天都陪你一起出來。”張嫂笑了笑,說:“以后我不來了,他們已經(jīng)在我的心里了,都一年了,也不能讓他們總這樣惦著我!”她挽起林曉娟的胳膊,邊走邊說,“再說,我也不想讓別人說咱倆都有夜游癥!”
林曉娟的心里充盈著溫暖的感動,和張嫂走向黑暗中那所靜靜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