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不需要詩人-生活錦囊
你應該寫詩!”
你對我說。在我離開母校幾年后的今天,在你看了我那篇散文《桃李記》后。
寫詩?我還能寫詩嗎,老師?啊,那些充滿幻想的歲月,你,叫我怎能不想起———
那年我16歲。全縣統考,我被幸運地從普高選進了縣中重點班,你是我的語文教師兼班主任。
那一篇作文《我愛青青草》就被你作為范文在班上評講,你說這篇散文具有詩一般的語言和意境。從此,“小詩人”的雅號,這頂有聲無形的帽子就戴在了我的頭上;我的作文簿也開始在班內班外被傳閱、稱贊。
第二篇作文,你那長長的評語里寫了杜甫的詩句“眼見佳句分外明”,說我是個作家的苗子,你愿作人梯……呵,老師,當時,這對我是一個多么大的鼓舞啊!我暗自慶幸自己:遇上了你這位好老師。
我當上了語文課代表,《校園苗圃》的主編,在全校的“詩歌競賽”會上,又為我們班捧回了一等獎。
《通川日報》《四川日報》《星星》詩刊也出現了我的名字。
一天,你突然把我叫進辦公室:“從今天起,不準你再寫詩!”
你生氣了,為的是紅榜上我的名字排在“11”,而且在數學那一欄里,醒目地躺著一個“53”。
“不要再做夢了,詩人,作家,那是你的將來,現在,你還是一個高中二年級學生,一個農民的孩子,知道嗎?”
我清楚,我是農民的兒子,我忘不了父親那張浸透了泥土顏色的臉,忘不了母親那閃爍著慈愛,也閃爍著叮嚀的白發……我多想早日領到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讓喜訊撫平雙親那古銅色的皺紋。然而,我實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學不懂數學?
此后,數學課上,我全神貫注地聽,早自習背公式、定理,晚自習做習題,把全部身心都豁上了。
如期而至的期末考試過去了,你的眉皺成山峰,我的名字排在“20”,我的數學才48分。我感到一種深刻的悲哀。
“高考不會叫你寫詩,是寫論說文,而你的議論文總是層次不清,邏輯思維混亂,簡直像個瘋子,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才十六七歲!”你當著全班同學挖苦我。
“要做詩人夢,可以,只要你父親答應供你一輩子。”
不幾天,父親來了,我們正在利用暑假補課。臨走時甩給我一句硬邦邦的話:“考不起大學,就把詩當飯吃吧!”
我屈服了,最喜歡無拘無束的我,也能用你給的框框套套寫作文了。
我流著淚把那兩本寫了4年的詩集(嚴格說來還算不上詩)連同我的眷戀送進了“天國”。從此,你那間小屋里沒有了我的笑語,那三點一線的石板路上少了我的歌聲。“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恐懼,數學總不及格的憂慮,時時纏繞著我,我開始失眠,視力下降……
然而,高考不顧我的恐慌逼近了。數學,這個令我頭痛的大敵,終于導致了我的慘敗。就是語文,那曾使我獲得榮耀、深得你青睞的語文,也不盡如人意……
如今76所高等院校自主招生,常有一些中學生因參加作文競賽獲獎而被某大學破格錄取的消息傳來,每每此時,我便想起了你———老師,想起我那永遠逝去了的16歲,那多夢的年齡。
“你應該寫詩!”
今天,你對我這樣說,是否也想起了過去,后悔沒有讓我的特長自由發展?